蓮臺似有靈性,七彩光華大盛,無數細小經文浮現流轉,化作層層疊疊琉璃水晶般的防禦屏障!屏障層層旋轉,將空間切割隔絕!
那隻骨甲覆蓋的手掌無視了空間切割,徑直穿透所有琉璃屏障。如同熱刀插入凝固的蠟油。五指摳入蓮臺基座邊緣!
“哧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聲炸響!硬如神鐵、篆刻無數佛門秘咒的蓮臺基座,竟如朽木般被摳下一大塊!溫潤如玉的七彩寶材,連同內部嵌刻的核心降魔陣圖,暴露在死寂的空氣中,瞬間被其主人身上溢散的汙寒死氣沾染,光芒黯淡。
“噗!”蓮臺與智苦心神相連,此刻遭受毀滅性玷汙,巨大反噬令他金身顫抖,猛地噴出一口琉璃色的金血!臉色蠟金,佛光潰散!
林墨玉五指用力一攥!手中那塊被汙穢玷染的七彩蓮臺碎塊無聲化為齏粉。沒有吸收,僅僅是譭棄。他抬腳,一步踏上高天,目標直指大雄寶殿後,那座被千重佛法禁制包裹、“大輪明王金剛舍利塔”!
山門牌坊、羅漢金身、沿途殿閣……一切阻擋之物,皆在無聲蔓延的死寂寒霜中崩朽。寺內佛子驚怖奔逃,聲如蟻群潰散。
半日。
冰霜覆蓋大輪寺。佛光消失,梵唱絕跡。唯有中心那座被強行拆開頂層的舍利塔,如同被剜去心臟般留下醜陋的殘骸。供奉其間的數枚金光流轉的羅漢舍利子,連同一整壇滋養舍利的“八寶功德池玉液”,已然不見。原地只剩死寂冰寒與翻倒的殘破金蓮盞。
……
丹鼎宗山門似火爐,終年氤氳青紫丹氣。護山大陣“周天星火陣”引動地肺毒焰,化作九條百丈火龍盤繞天柱峰,噴吐焚滅萬物的熾白烈焰。此乃天下丹道魁首,守護之力同樣霸烈。
火龍躁動嘶鳴!陣法光壁劇烈沸騰!中心位置,一個冰霜覆蓋的黑色人影正頂著足以焚金化鐵的星火毒焰,徒手撕扯著層層疊疊的空間封禁鎖鏈!烈焰舔舐其軀,焦痕下是更冰冷的內裡。他每一次撕扯,指尖帶起的空間裂痕都將數道符文鎖鏈強行凍結、崩斷!冰屑與火星在陣內狂亂崩散!
“魔頭休狂!”聲如洪鐘大呂!丹鼎宗太上長老“離炎真人”鬚髮皆赤怒喝!身形瞬息融入九條咆哮星火毒龍之中!九龍合一,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核心閃爍著琉璃色天火的焚世炎錐!錐尖旋轉,空間扭曲灼融,悍然刺向陣法光壁內的人影!錐未至,恐怖高溫已將沿途被冰霜凍結的岩石瞬間汽化!
炎錐刺破陣法光壁!核心琉璃天火的光芒已映亮林墨玉冰屑覆蓋的焦黑脊背!
他沒有回頭。撕扯前方最後幾道禁制鎖鏈的左手猛地向後一甩!動作快如電閃,幅度微小如同拂開身後蚊蠅。甩臂帶起的並非狂風,而是一道灰白色的湍流。湍流非風非氣,彷彿凍結的空間本身被蠻力抽離擲出,迎向那焚世炎錐!
啵。
微不可聞的輕響。
凝練的焚世炎錐撞上那灰白湍流的剎那,如同烈焰被投入了極寒真空。火焰並未熄滅,而是瞬間凝固成一根靜止的巨大琉璃色火焰冰雕!連核心那道焚滅萬物的琉璃天火,也保持著怒燃的姿態被凍結其中!
凝固只持續了一瞬。冰雕轟然炸裂!不是火焰爆燃,是極致冰火相沖引起的空間湮滅!一個百丈黑斑瞬間吞噬了爆炸點及其周圍的一切物質與能量,連光線都未能逸出!恐怖的吸力拉扯著陣內無數建築根基離地!
離炎真人融入的炎錐主魂還未來得及遁出,便被這自內而外爆發的空間湮滅徹底撕碎!連一絲殘魂都未能留下!
爆炸餘波散去,原地只剩深不見底的巨坑。林墨玉撕開最後一道鎖鏈,身影消失在通往丹鼎宗核心密庫的地火甬道深處。
周天星火陣黯淡。九條毒龍虛影嗚咽消散。熾熱的丹鼎山,在餘燼般冰冷的死寂裡冒著青煙。
數日後。寶庫狼藉。丹鼎宗萬載積累的奇珍靈株被掃蕩一空,連安置藥圃的萬年溫玉髓板都被撬走。中央丹房內,那座銘刻無數聚靈法陣、熔鍊了七種神金的鎮派丹爐“混元一氣鼎”,連同爐底燃著琉璃天火的火種地脈核心,消失無蹤。只餘一個寒氣森森的巨坑,噴吐著凍結的毒煙。
……
太初玄門禁地深處。
沒有激戰。沒有對抗。只有一片狼藉的沉默。
這裡是聖地中的聖地,存放著宗門至高秘傳與諸天奇物的“太虛歸藏閣”。門外那號稱可擋真仙一擊的“兩儀微塵寰宇陣”光罩,如今如同一層脆弱的琉璃蛋殼,中心破開一個僅容一人透過的整齊圓孔。邊緣光滑如刀切凍油,殘留的陣力絲線在孔洞邊緣徒勞地微微顫抖,隨即化為冰冷的藍煙消散。洞口內流淌出的氣息,濃郁到了化不開的腐朽粘稠與萬載玄玉髓板的淡淡溫潤雜糅。
閣內。天頂萬年海眼月魄石鑲嵌的星光陣圖熄滅了大半。無數萬年溫玉髓打造的博古架東倒西歪。曾經寶光流霞的各色匣子、瓶罐、玉盒或被撕開,或被打碎,零落滿地。裡面那些足以引發大千世界腥風血雨的奇珍異寶,連同滋養匣盒的玉髓碎片,盡數消失不見。
最為刺目的是大殿中央區域。整個深陷下去一丈!並非爆炸坑窪,而是被一種蠻絕到不講理的力量,將構築大殿本體的“星核地脈精髓”連同地基法陣石板硬生生“摳”走了一大塊!坑洞斷面平滑如刀削,殘留著濃稠的汙穢冰晶。坑底中心,幾滴粘稠如血瀝青、散發著不祥惡氣的黑液正在緩緩滲入冰冷的石縫。
冰冷而死寂。
巨大的破碎溫玉髓屏風後,幾個身影在陰影中僵硬站立。
為首的是太初玄門掌教至尊“虛極子”。原本仙風道骨的面容此刻鐵青扭曲,緊握拂塵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指節因用力而凹陷發白,發出細微摩擦聲。道髻歪斜,幾縷灰白髮絲垂落額前,隨著微微顫抖的身軀晃動。他喉結艱難地滾動著,數次張嘴,卻只能徒勞地吸氣,彷彿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最終擠出一絲幾近窒息的沙啞氣流,卻不成語句。怒與懼,在他臉上交織凝固。
其身側一位面如古玉的威嚴長老——掌管歸藏閣的“守真上人”。昔日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如今空洞呆滯,直勾勾盯著地上一個粉碎了的玉盒。那玉盒用料本是“天心暖玉髓”,內裡本蘊養著一縷“鴻蒙初開”的清源之氣。此刻,玉盒成了冰渣中的粉末,那縷清氣早已消散無痕。守真上人皺紋深刻的面頰肌肉微微抽搐,臉頰抽搐,嘴唇無聲開合,像離水的魚。
角落一位身披八卦仙衣的老嫗——宗門資歷最老的供奉“靈鷲姥姥”。牙齒緊咬,枯槁的手深深掐入自己的臂膀,指甲幾乎陷入皮肉,身軀篩糠般抖動著。渾濁老眼死死盯著中央那片巨大的坑洞,瞳仁深處瘋狂地跳動著。那是被蠻力強奪祖地根基的極致恥辱,噬咬著她千萬年道心。
死寂。破碎玉屑在寒風中滾動的微聲都清晰可聞。
太初玄門深處,供奉長老靈脩的“小玄天”秘府之內。
空間被層層禁制包裹,外洩不出一絲聲息。室內不見金玉奢華,僅存幾張萬年溫玉髓切割的蒲團。此刻幾個身影圍坐,每人面前一盞由“凝神琉璃”琢成的古拙油燈,燈盞中跳躍著能溫養神魂的“七寶妙魂火”,但火光搖曳得厲害,映得他們臉色陰沉不定。
“強盜!蛀蟲!竊天之賊!”一個赤紅臉膛、脾氣火爆的矮壯長老終於憋不住,一掌拍在身下蒲團!他聲如悶雷在胸腔炸開,卻又被周身禁制強壓成一聲沉悶的迴響在秘府內震盪,震得琉璃燈盞內火光猛地一縮,“萬蟲噬心!抽筋扒皮!都不解恨!只恨!只恨……”後半句卡在喉嚨,眼睛瞪得溜圓,佈滿血絲。
坐於上首主位的是掌管宗門戒律的“鐵面尊者”,一張臉如同黃銅澆鑄,刻板冰冷。他紋絲不動,只閉著眼,眉骨上的刻痕如刀削更深了一分。指尖壓在鋪於膝前的一方素白玉板上。玉板乃“承天玉髓”邊角料所制,此刻正承受著主人指尖無意識施加的巨力,玉板邊緣已然被無聲無息壓出幾道蛛網般細密裂紋。
“此獠竊道行徑,罔顧天地綱常。”鐵面尊者閉著眼開口,聲音沉冷得像兩塊冰相互摩擦,“然其手段狠絕,根基詭異……”語氣稍頓,喉結滾動了一下,似在吞嚥某種難言的滯澀,“當……從長計議。”最後四個字說得極其艱難,乾澀異常。指尖下那塊玉板,“咔嚓”一聲輕響,徹底在無聲重壓下裂成幾塊。
角落陰影中,一個始終沉默的青袍老道緩緩抬頭,他是門中執掌符籙推算的“玄機子”。面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得驚人,在昏暗燈火下射出近乎實質的寒芒,掃過在座眾人。“天機混沌……”他開口,聲音沙啞如同金石摩擦,“此獠兇星高熾,命軌纏滿孽煞……然……死劫未至。”他眼底深處一絲極其隱晦的驚懼掠過,被強行壓下,“與其硬撼……不如……”他嘴唇微動,後續話語淹沒在秘府更深的死寂中,只剩一個意猶未盡的冰冷手勢。眾人目光觸及那手勢,皆心下一凜。
秘府內重新陷入沉默。只餘那幾盞琉璃燈中的魂火,在極度壓抑的氛圍下不安地跳動,明滅不定地映照著幾張或鐵青、或慘白、或隱忍的面容。無人再言語。燈花偶爾爆出一聲細微的“噼啪”輕響,聽在耳中卻似嘲諷的譏笑。
同一時分。
大輪寺倒塌的舍利塔基座深處。
一名鬚眉皆白但面色蠟金的老僧盤坐在蒲團上,面前一盞殘破油燈跳動著微弱豆焰。他雙手枯槁,指間捻著一串沾滿黑灰的斷裂念珠。嘴唇蠕動無聲,似在誦唸佛號,脖頸上卻虯筋暴起,如同枯藤纏頸。念珠一顆顆被碾碎,齏粉無聲簌簌落下。
更深處的地脈火穴內。丹鼎宗僅存的幾個長老圍著中心被挖走地脈火種的巨坑盤坐。坑內殘餘著凍結的黑冰。一個長老面龐扭曲,眼白布滿血絲,猛地抓起地上一把混雜著黑冰的泥土塞入口中,用力咀嚼,泥土與凍結的血從嘴角溢位,喉頭髮出低沉的、如同瀕死野獸受傷後的嗚咽。
碎玉碾屑般的摩擦聲,在聖地廢墟各處最深的陰影裡,悄然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