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了，車外馬蹄聲、人語聲、絲竹聲齊響，熱鬧非常。
車門開了，風灌了進來，裹著山地初春的乾冷，帶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地方官員們早在外跪迎，山風吹得他們衣襬翻飛，像起伏的潮浪，湧向那金頂軟轎之前。
太后先下了轎，面色沉穩，鳳冠華服。
沈長昭替葉如棠繫好披風才下了車，又親手將她扶了下來。
“謝陛下。臣妾隨太后進殿，去去便回。“沈長昭點了點頭。
葉如棠手捧金經，跟上了太后。
沈長昭默默立於殿外。
眾人皆知，皇帝幼時曾跟隨先帝征戰沙場，曾自言殺戮過重，不宜理佛。
太后在眾人簇擁下走進大殿，步履緩慢，神色莊重。
葉如棠緊跟其後，蕭貴嬪與溫昭人一左一右隨侍而行。
剛走入殿內，一股焚香的熱浪便撲面而來，果然是香火鼎盛。
佛像正供於高臺之上，底座仍殘留著河泥痕跡，如同剛被河水孕出，渾然天成，倒真似千年古物一般。
葉如棠抬頭望去，古佛高聳，立於臺上，法相莊嚴。
香霧繚繞間，佛首低垂，目光俯視，隱含慈悲，似笑非笑。那眼珠竟如活人般泛出幽光，在氤氳煙氣中靜靜俯視眾生。
鐘聲響起。悠長迴響，從殿外撞入耳中。
僧眾合聲誦經，聲音厚重，仿若從山腹深處滾來，直撞靈臺。
太后立於香案之前，捻香三炷，親自點燃，手指微顫，輕聲誦經，神情虔敬至極。
隨即便是蕭貴嬪，葉如棠，溫昭人依次進香，之後，太后跪在蓮花蒲團上祈願。
貴人們紛紛將金箔投入香爐，火舌翻騰而起，熱浪裹著檀香在殿中飄蕩，大殿內霧氣愈濃，香氣灌頂，煙氣蒸騰，一時間都看不清人的面目。
片刻之後，不知何人失聲驚叫，\"佛像的眼睛！快看佛像的眼睛！\"
葉如棠心頭一跳，猛地抬頭，佛像仍是那尊佛像，可那雙眼睛，似乎是，動了。
眾人此時也紛紛抬頭望去，只見兩行鮮紅自佛像眼中緩緩滑落。
顏色如同鮮血，順著佛像的面頰緩緩蜿蜒而下，沿著嘴角、下頜，一滴滴墜落，砸在石臺上濺出滴答之聲。
滿殿瞬間譁然。
\"佛祖顯靈了！\"不知是誰又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頓時全部跪伏在地，一時間，人心惶惶。
聽到殿內的動靜，本就等候在外的香客和百姓們也開始騷動。
“佛祖顯靈了？開門！我要見佛祖！”
“快讓我進去！”
烏壓壓如潮水一般湧來，卻被禁軍攔在殿外。
殿中，佛像依然高聳而立，血淚仍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