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棠接過來時,手有些發抖。
茶還未入口,她已先皺了眉:“苦。”
“這是娘娘最愛喝的香露茶啊。”魏嬤嬤聲音止住,咬了咬牙,沒再繼續。
這幾日,她每日都只吃幾口。
一日三餐都是略動了動筷,就又端了回去,茶倒是越飲越多,卻像是解不了渴,人都喝虛了。
夜裡睡不了一個時辰便會驚醒,非說窗外有人低語,一旦醒來便再難入眠。
她整夜整夜坐著,眼神虛浮,神色恍惚。
昨日,她盯著案上的茶盞看了半晌,忽地發問:“誰放的?”
魏嬤嬤怔了片刻,“是娘娘您自己放的呀。”
她靜了很久,那樣子似懂非懂,半天才低聲說了一句:“我怎麼……記不得了。“
長信宮中,燭火明亮,暖香悠長。
林淑容低著頭,湊到貴妃耳邊,壓低了聲音,“已是第八日了,請娘娘示下,可還要繼續?”
溫婉凝倚在榻上,指尖輕輕轉著腕間玉鐲,眼皮都沒抬一下。
“自然是要繼續。聽說她如今茶不離口,夜不成眠,鬱鬱寡歡,滿宮皆說她是失寵所致。再過幾日,她撐不住了,眾人也只會當她是鬱鬱而終,說不出旁人半個不是。”
貴妃唇角緩緩翹起。
“是。“林淑容垂首應下,捏緊了袖中的白色瓷瓶。
那瓷瓶被她握的微微發熱,她卻只覺冰涼。
她很怕,卻只能照做,因為她更怕惹怒了貴妃。
自己保不住宮中的地位不說,整個林家都會被她牽連。
她別無選擇。
夜更深了。
景和宮中冷得瘮人,自從葉如棠被禁足後,內諭司送來的各項份例大減,帳內連炭火都加不上,暖閣早已空有其名了。
她坐在榻上,額髮貼著臉,眼底泛青,卻怎樣都睡不著。
她盯著床前的香爐,像是在看,但眼神卻空得沒一絲著落。
魏嬤嬤走進來看到她,頓時心頭一緊,壓低聲音喚她:“娘娘。”
她沒有回應。
魏嬤嬤快步走近,在她膝前跪下:“奴婢去傳太醫吧,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人都快熬幹了。”
葉如棠看著她,半晌後,才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嬤嬤,我尚在禁足,太醫進不來,你傳不來的。
”
魏嬤嬤咬了咬牙,紅著眼睛,低聲道:“那老奴不去傳太醫,老奴去求見德妃娘娘。”
葉如棠聽見“德妃”兩個字時,眼皮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她會見你麼?”
魏嬤嬤沉聲道:“她會。”
“如今這後宮裡,唯有她能救主子了。老奴是德妃娘娘送來景和宮的,她不會眼睜睜看著您走這一遭。”
半晌,葉如棠終於點了點頭,“你去罷。”
魏嬤嬤俯身叩首,一語未發地起身,疾步而去。
門扉關上的那一刻,殿中又恢復了寂靜。
葉如棠指尖緊攥著那隻燒焦的香囊,唇邊的笑容澀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