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慢燃,霧氣氤氳,婢女們各個屏息斂氣,生怕主子這口氣就要出在自己身上。
溫婉凝靠坐榻上,神情淡然,“芷容,本宮身體微恙,去請姑母明日來長信宮探望。”
芷容一愣,旋即會意,低頭:“是。”
次日,一身藏青錦袍的老夫人坐在溫婉凝的身旁,將一隻瓷瓶遞到她手中,眼神警惕,聲音低微。
“此物來自西南異域,鮮有人識。娘娘不可輕用,亦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溫婉凝接過那隻小瓷瓶,在指間轉了轉,笑容浮上嘴角。
“姑母安心,本宮不會親自動手。”
“本宮這也是為了我溫家能長盛不衰啊,姑母。”
“來人,好生送姑母出宮。”
暖閣的門開啟又合上,屋內一片寂靜,唯有爐火一閃一閃,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人呢?”她問。
“在外候著。”
溫婉凝淡淡點頭。
片刻後,李來福被傳了進來,縮著身子伏在地上,衣角已經沾了雪水,身子微微發抖。
貴妃緩緩抬眸,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懶懶的道:“你來了。”
她話音輕飄飄的,眼神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溫婉凝輕輕抬了抬手。
芷容立即上前,雙手捧著一隻紅漆木盒,輕手輕腳,像是生怕盒中藏著什麼猛獸,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李來福面前。
李來福一雙老眼微垂,接過盒子時手輕顫了一下,但依舊恭謹地雙手高舉過頂,躬著身子不敢抬頭。
貴妃這才抬眼,目光在他身上淡淡一掠。
“送到林淑容手中罷。”
頓了頓,她似笑非笑,“她擔得起麼?”
李來福抿唇低聲,“她一向沉穩,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該說。”
溫婉凝微微一笑,頓了頓,“那便好。”
她似在自語,又似在感慨:“這後宮中啊,識時務的,總能活得久一些。”
林淑容宮內,香菸繚繞。
宮女輕聲稟告:“娘娘,李公公來了。”
林淑容正倚在榻上,手中端著一碗桂花湯,淡黃色的湯汁微熱,花瓣隨著湯匙的攪動在碗中浮浮沉沉,她飲了一口,“傳吧。”
李來福進殿時身子佝僂,衣衫上風雪未褪,靴底沾著溼痕,他小心翼翼地將那隻紅木盒子放在矮几上。
隨即後退了一步,低頭不語。
林淑容看著那盒子,沉默良久,才慢悠悠地開口:“貴妃怎麼說?”
李來福只回了一句:“娘娘說,此物交與娘娘,由娘娘自行安排。”
話音落地,他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殿內重新歸於寂靜。
林淑容一動沒動,只是靜靜的看著那隻木盒,半晌,才伸手將蓋子輕輕揭開。
一隻白瓷小瓶躺在盒內,通體溫潤,無封泥、無銘文。
她抬手,取了出來,在指間掂了掂,盯著瓶口出神。
唇角緩緩揚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
“貴妃這是……既要我做刀,又想我擋禍。”
聲音極輕,卻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森冷的寒意。
她輕笑了一聲,笑聲壓抑而譏諷。
她當然明白,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但她更明白,一旦事敗,第一個被拉出來問罪的,必定是她,
而不是貴妃。
她握著瓶子的手指收緊,又鬆開。
“來人。”
她喚了一聲,聲音平穩。
一名身形伶俐的小宮女走了進來,是她從孃家帶進宮的心腹。
“你明日悄悄出宮,莫驚動旁人。”
婢女一愣:“娘娘?”
林淑容將那瓶子收入袖中,語氣不緊不慢,“回府中一趟,告訴家中,我恐有不測,讓他們早做準備。”
婢女神色驟變:“娘娘!”
她抬了抬手,“去吧,未雨綢繆,總好過禍到臨頭。“
說完,她靠在榻上,闔上了眼。
臉上的妝還未卸,唇上卻已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