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壓枝,寒氣透骨。
景和宮內,暖爐燒得正旺,葉如棠披著猩紅織錦大氅,立在門前。
挽翠垂手站在她身後,低聲稟報:“娘娘,李來福公公已經放出來了。“
“只是,皇上下旨,免了他的職,降成了尋常典事太監。”
葉如棠垂眸攏了攏袖子,輕聲問道:“誰許他出禁言房的?”
挽翠頓了頓,小聲回稟:“是貴妃娘娘。”
葉如棠摩挲著窗邊寒涼的木欄,半晌,輕輕笑了一下。
果然,李來福效忠溫婉凝多年,她自是不會袖手旁觀。
出來也好,既然他知道父親被害的真相,當年很有可能也參與了,如今這條沒了牙的惡犬,也該宰了。
傍晚時分,天色微暗。
挽翠低聲稟報:“娘娘,體仁宮那邊傳話,說今夜宮宴,皇上不會前去,請六宮妃嬪自行前往。”
葉如棠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她略微沉吟,皇上不在,今夜是自己首次出席宮宴,若衣飾華貴,怕是更會惹得六宮嫉恨,大仇未報,此時安穩些才穩妥。
“去拿那件內諭司昨日送來的淡月白妝花羅裙吧。“
挽翠沒動,”娘娘,今夜宮晏,六宮嬪妃幾乎都會到場,那件衣裳……是否過於素淨了?不如換那件紫色的,更華貴些。“
葉如棠看了她一眼,”去拿吧。“
”是。“挽翠這才躬身低頭,轉身退下。
與此同時,長信宮。
李來福一身粗布太監服,顏色暗淡袖口破舊,全然沒了往日的風光,站在貴妃溫宛凝的面前,脊背彎得更低了。
溫宛凝端著茶,慢條斯理地吹著盞上的熱氣,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出來了?”
李來福咬緊牙關,頭低得更深:“奴才謝貴妃娘娘進言,救奴才出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溫宛凝笑了笑,微微俯身,柔聲道:“李公公,本宮知你委屈。你一心一意為本宮效力,卻被賤人壞了前程,本宮這心裡,也著實不忍啊。”
李來福猛地抬起頭來,面露猙獰,充滿恨意,“娘娘放心!奴才……奴才定要讓那賤婢生不如死!若不是她,奴才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他聲音低啞,咬牙切齒,彷彿一條馬上就要衝出去撲咬獵物的惡犬。
溫宛凝輕輕一笑,“今晚宮宴,便是大好時機。你即刻去一趟柳昭儀和林淑容宮中,該說什麼,你心裡自然清楚。”
李來福連連點頭,“是!奴才明白!定讓那賤婢在宮宴上出醜!無法在後宮立足!”
溫宛凝微微頷首,放下茶盞,“去吧。”
亥時初刻,雪停了。
體仁宮偏殿。
燈火搖曳,暖意蒸騰。
貴妃溫宛凝身著緋色華服,端坐首位。
身旁柳昭儀一襲淺粉宮裙,捂著帕子輕笑,林淑容身著冰藍色羅裙,低眉順目,恭順站立。
其餘幾位低位嬪御皆圍在溫宛凝座下,笑語盈盈。
直到葉如棠緩步而入,淡月白羅裙,綿雲髻上一支簡單的南珠簪子斜插著,恰到好處地點綴出她如畫一般的眉眼。
殿內陡然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給貴妃娘娘,各位姐姐請安。”葉如棠走到溫婉凝面前,端莊行禮。
溫婉凝微微抬眼,看了身旁兩人一眼。
柳昭儀最是心思活絡,“這位便是新晉的昭婕妤?果然俊俏,難怪我們姐妹這幾日連皇上的影子都見不到了呢。“
林淑容接過話茬,“宮裡俊俏的人兒多了,倒也不稀奇。只是不知,昭婕妤家中,可有哪位在朝中任職?官居幾品?”
柳昭儀掩著嘴嬌笑一聲,”原來妹妹不知啊,昭婕妤幾日前還是貴妃姐姐宮中的一名宮婢呢,何來什麼家世!不過,人家如今是飛上枝頭,能跟咱們互稱姐妹了。“
林淑容佯裝驚訝,“昭婕妤竟是宮婢出身?妹妹當真不知,請姐姐莫怪。不知姐姐是如何侍候的皇上,竟能得皇上如此寵愛,請姐姐給我們姐妹傳授一二,我們也好跟姐姐學學,以後才好侍奉聖駕啊。“
眾人紛紛低頭嗤笑。
葉如棠微微一笑,抬頭看向二人,“嬪妾出身微末,家世清寒,讓諸位姐姐見笑了。”
語氣淡然,不卑不亢。
溫宛凝抬了抬手,懶洋洋地開口:“起來吧,都是姐妹,不必拘禮。”
\"不過嘛,\"她目光掃過才剛站起身的葉如棠,唇角勾起,\"昭婕妤,你雖在宮中多年,熟知宮規,但宮婢與嬪妃,身份地位天差地別。莫要混淆了規矩,壞了宮闈清淨。\"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鴉雀無聲。
柳昭儀和林淑容對視一眼,眼底閃過快意,正準備開口,一道溫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貴妃說得極是,宮中規矩,自該由上而下,以德為先。”
一人緩緩走入,素淨淺藍繡雲紋宮衣,步履緩慢,卻自有一股難以忽視的威儀。
眾人一怔,連忙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