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三月的春風吹不開禁足的門,只有沉沉的幽寂伴著殿中的殘香和灰塵。
“永寧郡主。”
這幾個字落入溫婉凝耳中,如同一把利刃,扎進了她的心頭。
她身形一僵,原本斜倚著軟榻的身子猛地坐直,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雙目卻逐漸爬滿血絲,幾乎要冒出火來。
她緩緩起身,步伐踉蹌,猛地甩出衣袖,桌案上的銅爐應聲而落,“鐺”的一聲砸裂在地,香灰四濺,滾熱的茶水撲灑而出,連帶著幾個精緻的擺件齊齊落在地上。
芷容慌忙跪倒,“娘娘息怒……息怒啊,葉如棠這郡主的封賞是太后懿旨,並非聖上所封,您無須動怒,傷了鳳體。”
溫婉凝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徑直走到窗前,望著長信宮緊鎖的大門,冷笑,“她一個昔日本宮身邊的賤婢,如今竟搖身一變,成了郡主?”
她聲音低啞,語氣惡毒,“如今本宮竟連個賤婢都不如了?
”
她手扶窗欞,呼吸越來越重,“她憑什麼?憑什麼啊!”
芷容連連磕頭,“娘娘,娘娘!葉如棠固然得寵,可溫家也並非無應對之策。溫昭人已然入宮,娘娘並非孤身一人!請娘娘保重鳳體,以圖來日。”
溫婉凝轉回身來,一把將妝臺上的妝匣掀翻,金釵玉飾頓時撒了一地。
她俯身挑起一支髮簪,手指摩挲片刻,冷笑著又扔回妝臺。
“父親送她入宮,顯然是讓她來分葉如棠的寵,救本宮出困境。”
芷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稟:“娘娘,陛下至今尚未踏入溫昭人的長明殿半步。”
溫婉凝眼神一沉,指甲陷進掌心,咬牙切齒,“這般無用,如何奪寵?要她何用?!旁人見我溫家如此,豈非更成笑柄!”
芷容咬了咬牙,小心勸道:“溫昭人是娘娘家人,自是會為娘娘奔走。但是,奴婢斗膽說一句,眼下太后迴護她,陛下偏寵她,溫昭人縱有此心,也不能硬碰的。“
“但溫昭人年輕貌美,天資聰慧,得寵想必指日可待,到時娘娘必能復寵如初。”
溫婉凝沉默片刻,轉身坐回妝臺,看著銅鏡中自己仍舊姣好的容顏,輕撫長髮,再度露出了從前溫婉端莊的笑容,
“說得有理,待本宮復位,與她一同固寵,何愁不能將葉如棠那個賤婢踩在腳下!”
長明殿,午後的光線從軒窗斜斜灑進來,落在地面,泛起一層溫暖的柔光。
溫若昭立於銅鏡前,靜靜看著鏡中的自己。
一身緋紅窄袖褶裙,色澤明豔,襯得她膚色白淨,眉目分明。
今日這身妝扮是她精心挑選的,與她為太后獻舞時的那身頗為相似,為的就是勾起皇帝對那日自己震驚四座的舞姿的美妙回憶。
她從妝臺上拾起眉筆,細細掃過眉梢,眉如遠黛,眸若秋水。
鏡中人沉靜端麗,像初綻的桃花,令人憐愛。
“娘娘如此姿容,”陶嬤嬤站在一旁,眼中掩飾不住的讚美,“聖上怎捨得不多看幾眼?”
溫若昭微微一笑,親自將最後一盤糕點收進食盒,伸出手仔細將蓋子蓋好,又細細的按了按,不讓蓋子歪出分毫
轉身吩咐小嵐:“提穩,莫晃灑了。”
“是。”
小嵐看著那食盒,忍不住低聲道:“後宮皆知,前幾日那位昭淑容便是親自下廚,給體仁宮送去了杏花糕和梨羹。聖上當晚就親臨景和宮,這位淑容娘娘可真會爭寵。”
小嵐笑著奉承了一句,“杏花糕和梨羹不過只是尋常吃食而已,如今娘娘這番心思,可比她送的強上許多。聖上必定讚不絕口,念念不忘。”
陶嬤嬤輕哼一聲,“葉如棠不過宮婢出身,見識自然粗鄙。那般簡陋之物,居然也敢呈給聖上。咱們溫家是什麼門第?娘娘所做之物,豈是她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