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贍恍如大夢初醒,目光緊緊鎖定在那條仍汩汩流著泥水的藤索渡上,喃喃自語道:“這哪裡是練兵,是把人往死裡練啊……”
一旁的曹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悠悠道:“想當年清豐練兵之時,大人讓兄弟們頂著如火的烈日扎馬步,直至暈厥者躺滿了半個校場,那場面,歷歷在目。可結果呢?你瞧瞧上次戰役,存活下來的,多是那些經歷過那般殘酷磨礪的老兵!”
言罷,他手指輕輕一揚,指向正被親兵攙扶著去療傷的老兵們,“你且看著吧,這些人此刻心中或許怨聲載道,恨得直咬牙,可真到了刀光劍影的戰場上,他們定會感激大人今日的嚴苛訓練,怕是要跪謝還來不及呢!”
就在這時!
楊駿指揮著手下人抬來了數桶糙米,又細心地摻雜了些許野菜,一同烹煮成了一鍋濃稠的粥。“凡是能闖過這一關的,每人賞一碗熱粥,外加一塊香噴噴的醬肉。”他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周武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碗熱騰騰的粥,粥面上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低頭望向碗中,那裡彷彿映照出了一個全新的自己——滿臉泥濘,眼角還掛著一片頑強的草屑。這時,楊駿先前的那句話在他腦海中迴響起來:“經由我親手訓練計程車兵,能在泥潭中憋氣長達三分鐘之久。”想到這裡,周武不再猶豫,舀起一大勺粥,連同沾在粥上的泥土一併送入口中,毫不猶豫地吞嚥了下去。
而在不遠處,侍衛司的營地內,李重進正靜靜地注視著這邊的一切。他目光如炬,輕易地捕捉到了殿前司那些士卒即便喝著粥也不忘比劃著翻越土坯牆動作的堅韌身影。這一幕,讓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感慨。他輕輕地將手中緊握的茶杯放置在了案幾之上:“他孃的,楊駿這是要把一群綿羊,練成吃人的狼啊!”
李重進的怒吼在遠處迴盪,而沉浸在士卒訓練中的楊駿對此渾然不覺。此刻,他正俯身細察著鐵臂張的傷勢,只見對方堅實的肩膀上,被藤條勒出了道道紫紅的淤痕,觸目驚心。楊駿的目光掠過這些痕跡,忽地沉聲道:“明日,沙包增至二十五斤。”
鐵臂張疼得面部扭曲,嘴角不自主地抽搐,但他脖子一梗,眼中閃過不屈的光芒:“加三十斤也無妨!咱誓要比那侍衛司看笑話的一干軟腳蝦更強!”
……
日復一日,訓練未曾間斷,這樣的畫面如同烙印,時刻在每一寸土地上重複上演。轉眼已至十月之初,郭榮親身蒞臨此地,親眼見證這一幕幕。
望著眼前這些訓練有素、英姿颯爽的將士,郭榮不由自主地輕聲讚歎:“真乃精銳之師!初時,吾還以為駿哥兒僅是文人出身,未曾想今日一見,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楊駿的目光落在那下方,趙匡胤正以一手長拳與盤龍棍施展得風生水起,虎虎生威,他立即應聲附和道:“陛下,這一切皆因您指揮若定,運籌帷幄。再者,趙將軍在訓練兵士一事上亦是傾盡全力,不辭辛勞,故而才能有今日這番令人矚目的成效啊!”
郭榮聞言,不禁放聲大笑,豪邁地抬手拍了拍楊駿的肩頭,笑道:“你這機靈的小子,倒是懂得將功勞往外推!朕心裡跟明鏡似的,那些訓練士卒的奇思妙想,還有為新甲費盡心思的改良,哪一樣不是你的傑作?”
他的目光悠然轉向校場,只見周武正率領著一隊騎兵,在廣闊的場地上演練著“左旋右旋陣”。馬蹄聲如戰鼓轟鳴,陣陣踏地之聲宛若驚雷,陣列變換之間,竟是分毫不差,無一士卒踏錯步伐。郭榮見狀,心中的欣慰之情愈發濃厚,不禁慨嘆道:“朕原本打算用三年的時間,磨礪出一支精銳之師。如今看來,只怕一年便足以成就此事了!”
楊駿順勢微彎身軀,語帶謙遜道:“陛下明鑑,士兵們的體魄固然已如鐵石般堅韌,然而,尚欠缺實戰的磨礪,猶如潞州出產的焦炭,雖歷經烈焰焚燒,卻唯有真正置於熔爐深處,方能驗證其是否能持久不摧。”
郭榮聞言,輕輕抬手,打斷了他的言辭,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容置疑的決斷:“此事暫且擱置一旁。你可還記得,朕先前對你所言?本月,朕已頒佈詔令,廣納天下英豪,不問出身,唯才是舉。屆時,朕將親臨現場,逐一審視,挑選出那些武藝超絕且風采非凡之士,到時候殿前司人馬又多了不少,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楊駿聞聽聖言,腰身彎得更低,聲音中滿是堅毅:“微臣誓必竭盡所能,不負陛下厚望。”
話音未落,趙匡胤已結束演練,步伐矯健而來,玄鐵戰甲上斑駁汗漬見證著剛才的酣暢淋漓:“見過陛下。”
郭榮手指輕揚,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你來得恰是時宜,自明日起,你便與楊大人並肩,從芸芸眾生中挑選出真正的英雄豪傑。切記,殿前司所求,乃是能征善戰的猛虎,而非諂媚搖尾的犬類。”
趙匡胤雙手一拱,恭順地答道:“微臣領命。此番正好讓那些應募之人親眼見證,殿前司的門檻,可不是他們說來就能來的!”
“哈哈,此言甚是中肯,正該如此行事!唯有在挑選士兵之時嚴謹不苟,方能確保後續訓練井然有序,進而鑄就一支:兵士精銳,戰無不勝之師。”
楊駿輕輕頷首,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得陛下此番金口玉言,我等心中便有了定海神針。微臣與趙將軍定當銘記陛下的諄諄教誨,誓要磨礪出一支銳不可當的雄師,其兵強馬壯,甲光向日,足可傲視群雄,無出其右!”
一旁的趙匡胤立即也是應聲道:“我等絕不辜負陛下信任,請陛下放心!”
“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