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聞言,眼中精光更盛,身體微微前傾:“哦?此人是誰?竟能得你這般信任,還熟知清豐滅佛的門道?”
楊駿躬身答道:“此人便是李穆。當初在清豐,臣推行滅佛之策,他便在旁協助——清查寺院田產時,他能一眼辨出地契真偽;清點銅佛法器時,他連秤桿上的貓膩都能揪出來。更難得的是,他心思縝密,那種難纏的糊塗賬,都是經他手處理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李穆秉性溫和,做事也最懂‘分寸’。此番全國推行滅佛,雖需雷霆手段,又要留三分餘地,李穆恰是合適人選。”
郭榮手指在案上輕輕敲擊,李穆在清豐的表現,他略有耳聞,再然後就是去年他考中進士,任郢、汝二州從事,升任右拾遺。
想到這裡,他忽然笑道:“你倒會選人!李穆跟著你練了半年,想來也學了不少‘穩紮穩打’的本事。只是……”
郭榮話鋒一轉,語氣多了幾分鄭重:“滅佛之事,朝野上下定會有非議。那些依附寺院的豪強、信奉佛教的大臣,怕是要跳出來反對。清豐一縣之地,尚且有如此多的反對勢力,若是放眼全國,那可想而知?你讓李穆去辦,得給他撐住腰。”
楊駿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摺:“臣已替李穆擬好了章程。第一步,先從開封府周邊寺院下手,十日之內完成清查,樹個‘標杆’給天下看;第二步,讓國子監聯名上奏,引《周禮》‘以俗教安萬民’之說,壓下佛教的輿論;第三步,允許各州府‘因地制宜’,若當地寺院願捐出一半田產,可保留主殿——既顯朝廷寬容,又能減少阻力。”
郭榮接過奏摺,指尖撫過“開封府先行”的字句,目光漸漸沉定道:“開封府周邊有大相國寺、開寶寺等二十八座大寺,其中大相國寺的住持與樞密使魏仁浦是方外之交,開寶寺的田產更是牽連三位節度使。李穆先拿這些寺院開刀,會不會太過冒險?”
楊駿早料到帝王會有此顧慮,從容答道:“陛下,正因牽連甚廣,才要先從開封府下手。其一,京城乃天子腳下,法令推行最易,若連京城寺院都能遵旨,地方自然不敢違抗;其二,魏仁浦大人素來以國事為重,此等國之重事,他絕對不會因私廢公;其三,李穆性情溫和,卻最善‘以理服人’——清豐時,他曾用三天時間,與拒不交地契的老和尚論佛法、談民生,最後讓老和尚主動獻田,這般手段,對付京城的僧人豪強,恰如其分。”
郭榮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抬手將奏摺放在案頭,以玉鎮紙壓好:“你倒考慮得周全。那國子監聯名上奏之事,需讓宰相王溥牽頭——他是儒家出身,又懂權衡之術,由他出面,既能壓下佛教的非議,又能堵住那些‘以禮諫君’的文官之口。”
“陛下聖明。”
楊駿躬身應道:“臣還建議,讓李穆帶二十名戶部主事隨行——這些人皆是去年科舉出身的寒門士子,無豪強背景,查賬時最是公正。再調一百名殿前司銳士,不是為了動武,而是為了‘護冊’——寺院的地契、賬簿,需當場封存,由銳士護送入庫,防止地方官與僧人串通,篡改文書。”
“準!”
“然而,陛下,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尚餘一事,懸絲未決,令人難以心安。”
郭榮聞言,神色微怔,旋即急切地問道:“哦?究竟是何事尚未落定?”
楊駿見狀,連忙含笑回應,語中帶著幾分提醒的意味:“陛下莫非忘懷了?那李穆此刻仍在汝州之地。若欲委以重任,至少需得先將他召回京城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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