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常山痛罵,“好個屁!”
許老大懇切的解釋,“爹,您沒見過吳貴生,所以您不知道,他是腦癱不假,但能走能說,吃飯也不成問題,不像咱大隊那誰那麼嚴重!”
許常山恨不能捶胸頓足,“你咋就不明白?千好萬好,秀麗不願意,那就是包辦婚姻,是違法的啊!”
不然能被舉報嗎?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在推諉糊弄,真是作大死!
許老大能不知道嗎?可他能咋辦?哪怕垂死之前還得掙扎一下呢,總不能直接痛快的認罪吧?
他看向許秀麗,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慈愛,“秀麗,你真不願意?是不是有人挑唆跟你說了啥?我和你娘不會害你的,那吳貴生是身體差了點,但他家能給你個工人身份,相當於幫你改命了啊,這種機會要不是人家看在你姐份上,都還不樂意給咱家呢?
至於要來的彩禮,我們也準備給你都帶上,到時候,還再陪嫁你兩床被子,兩身衣服……”
許秀麗心裡冷笑,這時候收買她還有啥用?當她三歲小孩呢,給點糖就忘了捱過的打?
“我不願意,我想找個健健康康的,敦厚善良的,哪怕跟著他吃糠咽菜,我也甘心情願。”
許老大立刻苦口婆心的勸,“你還是太年輕啊,你不懂啥叫貧賤夫妻百事哀啊,沒錢沒飯吃,光健康有啥用?真有個事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就知道找個好婆家有多重要了……”
許秀麗任由他說,就是不鬆口。
許老大說的口乾舌燥,心裡恨的要死,臉上還得堆著笑,做出一副完全為閨女著想的慈父架勢。
孟素花想打人,卻忌憚楊幹事在場,不得不忍著。
許常山則心死如灰,知道現在說啥都沒用了。
半響後,楊幹事站起來,阻止許老大軟硬兼施的遊說,宣佈了這次調查的處置結果。
舉報內容屬實。
且已經走了訂婚的過場,連彩禮都收了,傷害造成,就不是簡單批評兩句可以揭過去的了。
必須去公社接受教育,改造思想,還要寫反省報告,最要命的是,可能還得被批逗。
許老大聽完後,腿都軟了,臉色煞白,顫聲哀求,“同,同志,我們再商量一下……”
只要許秀麗改口,就啥事都沒有了。
許秀麗的嘴卻如河蚌一樣,怎麼都撬不開。
調查的倆位同志見狀,還有啥不明白了的?這就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當即就要把人帶走。
許老大惶恐的求助,“爹,爹,你救救我啊……”
許常山疲憊的擺擺手,“你去吧,好好接受教育,家裡的事,不用操心……”
“爹,我不想去啊……”
許常山轉過身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作孽的時候,咋就沒想過事情遲早會有暴露的那天?
“大隊長,你幫幫我,看在我家秀妍的份上,我不能給她抹黑啊……”
趙隊長臉色很難看,隊裡出了這麼一樁子事,他也落不到好,但事情已成定局,他又有啥辦法?
他只能提醒,“等秀妍回來,我會跟她說清楚的,你,你好好配合人家楊幹事,接受思想改造吧。”
許老大求了一圈,沒人能幫他,離開時,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心裡更是悔恨莫及。
等人走了,孟素花才像是回了神,拍著大腿哭嚎,“完了,完了,這回全完了!你個小畜生,白眼狼,白養你這麼多年啊,早知道你也長著反骨,當初就該把你摁河裡淹死,也省的現在讓你反咬一口,害了我們全家!”
她一邊罵,一邊就要撲過去廝打。
趙隊長把人攔下,沒好氣的道,“行了,消停點吧,還嫌不夠亂是吧?”
“這小畜生要害死我們全家啊……”
“你們都要把她賣了,還指望她孝順你們?”
孟素花到現在都依然覺得自己沒錯,“誰要賣她了?吳家條件那麼好,她能嫁過去,是燒高香了……”
趙隊長冷笑道,“快打住吧,吳家是不是門好親,大傢伙都心知肚明,沒人是傻子!”
孟素花梗著脖子,“我養了她,她就該聽我的,我說讓她嫁誰就得嫁誰,她不聽,就是不孝,就是白眼狼!”
趙隊長厲聲呵斥,“你覺得自己有理,你跟公社楊幹事說去啊,條例擺在那兒呢,你敢不聽,人家就收拾你,看把你們能耐的,簡直不知死活了!”
孟素花見他火了,氣勢一下子捱了三分,矛頭轉到了許秀麗身上,“誰?到底是誰舉報的?是不是你?”
許秀麗毫不心虛的搖頭否認。
孟素花不信,“不是你,還能是誰?”
許秀麗淡淡道,“我最近都沒出大隊,怎麼舉報?也許,是有人看不慣這種事情,順手給捅出去了。”
孟素花立刻道,“不是你,那就是許秋菊那小畜生!她不得好死啊……”
趙隊長臉色鐵青的打斷,“說話要有證據!”
孟素花還要罵,被許常山打斷,他冷聲道,“現在追究誰舉報已經沒啥意義了,樹大招風,眼紅盯著咱家的不是一個兩個,早就提醒你們要低調行事,偏你倆作死,得意就猖狂,還佔便宜沒個夠,主動給人家遞刀子,活該讓人家捅!”
孟素花哭嚎,“爹,我們也是為了秀麗好,為了這個家好啊!”
許常山心累的擺擺手,“真為了這個家好,你倆就消停點吧,別再折騰了,秀麗的婚事,不准你們再插手。”
孟素花下意識道,“那咋行啊?她是我閨女……”
許常山猛的拍了下桌子,“非逼我說難聽的是吧?你要真這麼能耐,剛才裝啥孫子?人家帶走你男人時,你咋不衝上去換他在家?之前裝聾作啞逃過一劫,這會兒倒是顯著你了,再多說一句,你也跟著去公社接受教育!”
這威脅管用,一下子掐住了孟素花的七寸,她開始抹淚,嘴裡卻不敢再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