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原本有三張床,因為高二柱住進來後,總像個瘋子似的大吼大叫,嚴重影響其他病人休息,誰警告阻止都不好使,無奈之下,醫生只能把這裡挑換成單間了。
只是,這時候的房子隔音效果有限,關著門,也擋不住高二柱的無能狂怒,自從他醒過來,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啥感覺都沒有了後,情緒就徹底崩潰了。
這還是醫生怕他接受不了更殘酷的真相,寬慰他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只要他肯積極配合,還是有希望能站起來的。
都不敢想象,如果跟他說實話,他已經廢了,再費勁吧啦的治療,都沒有痊癒的可能,那他能瘋成啥樣兒啊?
如今這狀態,就夠讓伺候的人心力交瘁了。
高二柱的爹孃得知此噩耗,已經暈過去兩回,自顧不暇,更無法來醫院照顧兒子,這等重任,便只能落到高曉蘭頭上。
高曉蘭也不願意,卻沒得選擇,她木著臉,端著碗小米粥,等到床頭兩邊已經沒啥可扔的東西了,才緩緩走過來,機械般的重複,“哥,你少罵兩聲,歇口氣吧,也別再亂動了,醫生交代好幾遍了,這樣對你恢復不好……”
要說那倆無賴也是真會打,把人打癱瘓了,下半身沒知覺,上半身卻活動自如,一點不影響打砸東西。
此刻,高二柱臉上青青紫紫的,腫的跟豬頭一樣,眼睛充血的只能勉強睜開一點縫隙,卻不耽誤他破口大罵,“你算啥東西?也敢管老子?真當自個兒能嫁給工人,就是個體面的城裡人了?我呸!這親事,能不能成,全憑老子一句話,你再敢嘴賤,老子就讓你一輩子留在地裡刨食!
就算你忽悠的那男人娶了你,老子也有本事給你倆拆散!”
聞言,高曉蘭頓時恨的心裡滴血,改變命運的機會,觸手可及,卻偏偏被別人抓在手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太窒息了,她幾次掙扎著想要掙脫,卻都在臨門一腳時,出了岔子。
之前是許永國,雖說家裡條件一般,但對她言聽計從,她自信嫁過去後,能穩穩的拿捏住他全家,屆時,她說了算,再不用受委屈。
可後來,她哥偏跳出來棒打鴛鴦,生生毀了這門親。
如今是郭大河,條件更好,只要結了婚,她就是城裡人,再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吃苦受累,她絞盡腦汁的討好他,眼看勝利在望,她哥又一次威脅她……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得逞了。
“哥,你別生氣,我,我也是為你好,我指定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儘快恢復出院……”
對她的小意討好,高二柱壓根不放在眼裡,她這一招,對付其他男人管用,他早看透了,又怎麼會上套?
他不屑的打斷,“行了,跟我不用玩這些把戲,留著忽悠郭大河吧。”
高曉蘭暗暗磨著牙,很想衝過去爆揍他一頓。
高二柱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啥主意,是不是覺得我傷了腿,動不了,就沒法子攔你親事?呵,老子是不能動,可老子有嘴,你說爹孃聽誰的?我要是張嘴說讓你嫁給咱大隊的人,好方便每天伺候我,你說他們會不會點頭?”
高曉蘭臉色大變,她哥癱了,她爹孃年紀大了,還得忙著掙工分,伺候人的活兒肯定是她啊,不止眼下這幾天,而是要綁住她後半輩子!
“哥,你不能,我,我和郭大河已經訂下親事了,下個月就過門,彩禮咱家都收了……”
高二柱冷笑,“親事能定就能退,現在是新社會,郭家還敢強娶?”
“哥……”高曉蘭眼裡流露出哀求和惶恐,再不見剛才的麻木漠然,“哥,我錯了,以後我都聽你的。”
見終於震住了她,高二柱這才又找回過去的自信,心裡有種隱秘的得意,就算他癱了,他也能牢牢拿捏住她,絕不給她翻身的機會。
但痛苦和憤怒也是真的,上半身哪兒哪兒都疼,下半身卻像是離家出走,毫無存在感,這滋味,猶如冰火兩重天,讓他備受煎熬。
他就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主,於是,又罵天罵地的嘶吼起來,藉此來發洩內心的恐懼和無助。
高曉蘭首當其衝,再次捱了一頓,這回再不忿,明面上都老老實實的受著。
等他罵累了,高曉蘭才試探著問,“哥,你到底得罪誰了?”
高二柱喘著粗氣,閉了閉眼,咬牙切齒的道,“老子得罪的人多了,誰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下的黑手!別讓我逮著他,不然,非弄死他不可!”
高曉蘭皺眉,“那要不報給公安同志,讓他們在用查查?”
高二柱立刻道,“不行!”
“那就白捱打了?還有這麼多治療費……”
“閉嘴!你個賤人,!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高曉蘭趕忙解釋,“我沒有啊,哥,我是關心你啊,也想找出兇手來給你報仇,總不能讓你白吃這麼大虧吧?”
高二柱惡狠狠的瞪向她,“少他孃的拿這些話糊弄老子!老子昨晚出去幹啥了,你不知道?要是能報公安,我能當縮頭烏龜嚥下這口氣?”
高曉蘭眼神閃了閃,“那,那就這麼算了?”
高二柱冷笑,“你想借刀殺人吧?要是我出去耍錢的事兒暴露了,我被抓進去之前,先弄死你!”
高曉蘭臉色一白,“哥,你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會害你?我要是真想去舉報,還用等到現在?”
高二柱看她的眼神裡帶著警告,“你最好一直這麼識趣,不然………”
高曉蘭使勁點頭,“我肯定聽話,咱們可是一家人,你要是出事,我還能落著好了?”
“你明白就行,還不滾過來餵我喝粥?”
“好,好……”
喝完粥,醫生推門進來,簡單又檢查了一遍,問了他幾個問題,看他神情漸漸不耐,最後委婉的暗示,“真不需要報公安嗎?你受這麼重的傷,光住院就得十天半月的,以後康復治療也是個無底洞,所以,這事兒性質還是很惡劣的,你確定全部自家承擔?”
高二柱恨恨的捶打著床鋪,“還要老子說幾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沒有兇手,你就是聽不懂人話是吧?”
醫生鐵青著臉走了,他要是再多管閒事,他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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