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書塵,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儘快醒來。
“啪”,莫先生一巴掌拍在李書塵肩頭,肩上的壓力,明明白白告訴李書塵,這不是夢。
莫先生見李書塵魂飛天外,對著張大說道:“你帶下去,好好教教,少頃,直接帶去見主母就是,儘快熟悉莊院雜務!”
張大應了一聲,扶著夢遊般的李書塵到側邊雜役房內,自去交代一應注意事項。
李書塵自襁褓起,在大玄門雜役房謀生二十年,一應莊院事務熟能生巧,張大稍微交代幾句,幹起來便得心應手。
張大笑逐顏開,對身旁一位白髮及腰的老嫗說道:“小李今日起就跟著你在內院打雜了,燕姐,主母脾氣暴躁,可要多帶著他啊。”
那燕姐極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小李,快過來,今日我便帶你見過主母,待你熟悉主母生活起居規律,便可獨自打理內院。”
李書塵嗯了一聲,如今身無點滴靈力,既是凡人,就當隨遇而安,伺機而作,先熟悉周邊情況,把這當成大玄門雜役房便是了。
燕姐在前,晃晃悠悠,不即不離引著李書塵,走過幾進大門,進了內院。一踏進內院門檻,便覺花香撲鼻,果不其然,此處花園也是各種時令的百花齊放,蔚為大觀。
李書塵在後面留心察看各處路徑,花叢小徑前面,又走過來幾位老嫗,一見面,擋住道,便打趣道:“燕姐姐,終於領了新人來了,我等終於可以少受幾頓打罵了。”
燕姐沒好氣道:“領了李天權見過夫人,即日起,我等都可以寬鬆些,快些閃開,讓我們過去。”
眾人嘻嘻哈哈,在假山後讓出道來。李書塵心道:“這莊園內除了管家莫先生和管家婆袁夫人,竟然每一人都是如此蒼老,但生命氣息不減,壽命綿長,究竟是什麼原因?”
正想著,兩人走進了一間屋內,定睛一瞧,極為寬敞,珠簾錦被,梳妝擺設一應俱全,尤其扎眼的是,地上鋪著大紅地毯,窗上貼在大紅喜字,竟然似乎像婚房一般。
兩人隔著珠簾正在靜候,忽然,耳邊聽到幾名女子聲音。其中一人道:“主母,靜心香已焚盡,可要換蘭麝香?”聲音倒是年輕,李書塵已經習慣,每人聲音都年輕,但是相貌全都極老。
珠簾後尚有一道屏風,屏風後隱隱現出一角,那主母深紅長袍,坐在遠處,身形動也不動,只微微“嗯”了一聲。
說話的女子便自顧自開啟香爐,倒入各類香料,噼裡啪啦一陣。
燕姐輕聲道:“稟主母,今日有外界新人闖入,管家夫婦見該男子年方弱冠,相貌清朗,主母見了應該不生厭惡,便著我帶來,服侍主母內院雜務。不知可否?”
那主母身形一頓,似乎在想什麼。少頃,又低聲道:“隨他們的便,不過,若是你們全部滾得遠遠的,一個都不剩,我倒也開心。”聲音低沉,聽得不是很清楚,但隱隱有怨氣。
燕姐急忙垂下頭,慌忙道:“不敢不敢,管家指示,李天權慢慢上手,隨時在內院聽候,今後若有新人,全部派來伺候主母。”
這時,那上香料的女子似乎忙活完畢,輕聲問道:“主母,清香已焚,琴絃已調好,是否彈奏一曲?”
那主母冷冷道:“甚好,李天權,你既從外界來,可通音律?”
李書塵自幼在大玄門手不釋卷,博覽群書,醫卜農工都略通皮毛,也識得一些曲目,見問到自己,沉聲回道:“略通音律,不精於此道”
“好,不錯”,見那主母身形晃動,似乎移步到了琴案旁,完全被屏風擋住了,繼續出聲道:“我彈琴時,不想人打擾,你們這幫粗人什麼都不懂,全都下去吧,李天權留下,與我聆聽我琴音,排遣胸臆。”
珠簾後兩名女聲應道:“是”。
迫不及待,兩名老嫗和燕姐匆匆離開,連看都不看李書塵,像是大恩得赦,急急腳底抹油。
李書塵靜立簾前,聽那主母長嘆一聲,聲音與那群老嫗一般,不很蒼老,想來外貌定要比那群老嫗還要蒼老,否則,管家夫婦不會連鏡子都給砸了,也不用費心栽種百花熬藥了。
少頃,琴聲悠揚,李書塵根據節拍,暗推曲譜,衍妙聖法推演術天下無雙,聽音譜曲簡單之至,只聽了半段,李書塵心中已推演完畢。
待一曲奏完,主母撫琴問道:“此曲如何?”
李書塵胸有成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啊”的一聲,那主母似乎極為驚訝“你能聽出此調?”
李書塵嘿嘿一笑:“《子衿吟》婉轉悠揚,男女幽思,自有深意。主母所奏,曲調略有改動,稍顯激昂,略帶殺伐之氣,想來思念之人定是同生共死的江湖豪傑吧。”一講到這,略感覺不妥,明明是此間莊院的女主人,卻在思念別的男子嗎,莫不是,她思念的正是男主人?
那主母極其驚訝,自負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感覺《子衿吟》過於幽怨,撫琴時暗自改動,想不到,些許曲調變化都能被對方察覺,甚至自己所思,都被他聽出,此人簡直是奇才!
她可不知道,李書塵掌有衍妙聖法這等奇術,只要聆聽片段,便推測出全部曲譜,所有改動,歷歷在目,無所遁形。
想了片刻,聲音依舊沉穩:“看來,兩位老奴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今後漫長歲月,有你為知音,倒不甚寂寞。”
李書塵心道:“兩位老奴,定然是莫先生與袁夫人了,這位主母不知又活了多久,照理,應該也在百萬年齡以上了。”口中連稱:“不敢,主母但有所需,天權聽命便是。”
“好,你出去傳令朱燕,今日起,你居住在隔壁‘蕪蘅苑’,隨時聽令,若有差遣,由你代為傳達。除去閨中之事,平日裡,讓她們那這群老婦,有多遠滾多遠。”
李書塵心中一鬆,滿口應承,緩緩退出屋內,關上房門,自去尋找朱燕,此時屋內仍然琴聲陣陣,這位脾氣古怪的主母獨奏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