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書塵重登“芳菲苑”。此時,柯子松已進入“靈池飛瀑”潛心修行,柯行舟也安心返回松風島,萬花仙島秩序井然,令狐菲自然騰出手來,空中巨輪再度揚帆啟航。
李書塵歸心似箭,然而東荒遙遠,距離最近的雙向貫通大陣在海州城,由當地的修行世家燕氏掌管。航行多日,仍未到達,自己閒來無事,便深居簡出,隱於艙房內,全身心鑽研“衍妙聖法”下卷,只覺內容浩瀚廣博,越學越是察覺自己的渺小,不知何日才能融會貫通。
這一日,李書塵與令狐菲漫步甲板之上,立在船舷,撥雲下望,見海州將至,感嘆道:“中洲世家林立,區區一個燕家,就掌有雙向貫通玄元洞天的大陣,不像我南疆,只有南風一國能勉強維持陣法執行。”
令狐菲沉聲道:“燕家老祖燕飛成名數百年,出竅境強者,似這樣的超級世家,中洲也不多的,或有四五家而已。”
李書塵嘆道:“六合八荒,為何僅南疆靈氣這般貧瘠,之前曾有人說是南宮荒前輩開國大戰所致,真兒卻說是上古六位國主掠奪氣運所致,真相如何,令人費解。”
令狐菲也道:“上古之事多秘辛,我也不知,但是師尊曾說,‘芳華秘境’中便有一物,與上古大陸起源有關,只是貿然發掘,或有傷天和,所以才有大能隔絕天機,禁止推演。你我皆螻蟻,若成曠世大能,或許就能接觸到那些終極的秘辛吧。”
李書塵不禁譁然:“菲菲,你幾乎算是天下最強的幾人之一,怎麼也自稱螻蟻?”
令狐菲搖搖頭:“你沒聽過嗎?大乘之下皆螻蟻!即便我和姐姐已傲視天下,化神強者我也彈指可滅,但大乘境界仍不可仰望。至高無上,言出法隨,天地動容,甚至可說,已是這方天地的一部分。”
李書塵笑道:“二哥陸天璇豪放大氣,志存高遠,卻平易近人,在他身旁,甚至感覺不出一絲壓力,你這樣說來,倒還真想象不出大乘強者的厲害。”
令狐菲默然,淡淡道:“你是說,連破玉羅剎三大難題,闖過上古血池大陣,肉身硬撼西域百族信仰念力的陸星主嗎?這麼平易近人?”
李書塵一呆:“此事我也不清楚,何時發生的?”
令狐菲嫣然一笑:“不久,兩年前吧,據說他單槍匹馬,找上了玉羅剎。玉羅剎與我伯仲之間,可她有信仰念力加持,憑藉念力,源世真人都奈何她不得,結果被陸星主攪動西域風雲起。”
李書塵啞口無言,二哥英雄氣魄,激盪山河,自己在斷天崖渾然不知。這十年天下精彩萬分,錯過了多少大事?
船上鐺鐺鐘聲起,海州已至,航速漸緩。令狐菲一按李書塵肩頭,兩人翩然而下,李書塵借力用力,八步登雲輕點,已幾乎可獨自在空中遨遊。令狐菲放鬆玉手,兩人在空中輕鬆穿行,如鴛鴦戲水,時而交錯,時而並行,嗖嗖聲中,緩緩落地。
遠眺海洲城門,歸心似箭,李書塵回顧,與令狐菲一連串機緣巧合,生死相依,彼此信任,臨行在即,似有千言萬語。
令狐菲面上依舊清冷,良久,才微微吐出:“珍重!”
李書塵明白,令狐菲不擅長言語,但兩人感情不同尋常,雖然簡單兩字,在她櫻桃小口說出,語調曖昧,卻也極有韻味。
李書塵輕輕嘆道:“你也是。”
令狐菲轉身便行,頭也不回,只聽冷冷聲音道:“如果可能,我倒希望,與你一直在地下宮殿中,躲進小樓終老,不出來也罷。”
李書塵氣血上湧,雙修時,心中那孤寂的幼女形象浮現心中,胸臆阻塞,不吐不快,大吼道:“我既已承諾,陪你歸隱,便絕不食言!等我!”
令狐菲身形急切間一頓,看不見面上表情,也沒有迴音,只看到她隨著周身百花綻放,身形緩緩上升,直飄向天際。
“嗖”的一聲,飄來一隻錦盒,李書塵接過,見令狐菲已飄到高空中,身形漸漸消失,空中傳來幾聲囈語:“著爾舊時衣,小樓春閨,終不比,往日情!”
啟盒一望,裡面一件白色長袍,漿洗得乾乾淨淨,摺疊得有稜有角,正是令狐菲暈倒時,自己包裹她的那一身。
心頭一片亂麻,口中喃喃:“小樓春閨……小樓春閨……”驚鴻一夢,悵然若失。
海州燕家傳送大陣,雖不像玉清峰那樣熙熙攘攘,行人也不少。李書塵隱去真名,報上道號“李天權”,憑路引依次進入,倒也不曾吸引眾人目光,沒有造成騷動。
光亮中閃現,飄飄忽忽,耳邊人聲鼎沸,李書塵眼一睜,又到了如同集市般喧囂的玉清峰“神行驛”。“嗖嗖嗖嗖”,耳邊不停地有人閃現或者消失,李書塵心中急切,顧不上與此地的殷白等熟人打招呼,一個轉身,急忙向外走去。
出了神行驛大門,運起“心控咒”,萬幸,十年過去,乘風鶴竟然還沒脫離掌控,感覺距此不遠,哨片一鳴,過不多時,許久未見的仙鶴已撲稜飛落雲頭。李書塵一躍而上,大笑道:“鶴兄、老夥計,功勳殿走起!”
氣勢恢宏的功勳殿依然忙碌,李書塵躍下鶴背,風風火火,直衝殿內熟悉的角落。“啪”的一聲,拍在櫃檯書案上,烏先生猛地驚醒,喜道:“李兄弟,許久不見,老兒一大早聽聞喜鵲哇哇叫,便知有貴客臨門,這是又帶了什麼好東西過來?”
李書塵哈哈大笑:“烏先生神通廣大,有求必應,今日前來,正有一事拜託。”
烏先生雙手在滿是油汙的袍子上擦了一下,雙眼圓睜:“快說快說,有什麼稀奇玩意,我高價收了。”
李書塵諱莫如深,身子靠近,輕聲細語。
“此來不為出售,只為求購,不知烏先生可有‘天陰融血丹’的訊息,我收購兩粒,越快越好。”
“嘿,李兄弟近來想是發了大財,連這等少見的丹藥都買得起了”,黑手在鏡石上一扒拉,眉頭皺起:“此丹倒是稀罕,未有人交易,我可以釋出求購榜單,只是不知兄弟你出價幾何,如此稀有,應該價值不菲。”
李書塵一愣,心中掛念對蔡姝的承諾,一來便直奔功勳殿,卻又碰上了老大難問題:功勳點不足。心中忐忑,卻不遲疑:“此物關聯兩條人命,大不了砸鍋賣鐵,總要收到。”
聽到“砸鍋賣鐵”,烏先生三角眼一亮,嘻笑道:“自古財帛動人心,只要你出價夠高,還怕收不到?煙陽穀素丹法師門下一堆煉丹師,給他們材料,現煉都成。若是你迫不及待,‘萬寶閣’丹庫貯藏豐厚,應該有存貨,只是價格居高不下。兩條明路,你選一條便是。”
李書塵自忖:萬寶閣規規矩矩,一分錢一分貨,可不能通融。還是烏先生這熟人辦事,或許可以撒潑耍賴,拿物品抵扣點數,也能記賬欠款,當下不猶豫,抱拳道:“小子只信烏先生,您看著叫個價,幫我求購便是,拜託了。”
見他要走,烏先生一把扯住,笑嘻嘻道:“無月庵沈無垢帶著侄女返回了南疆,此事知否?”
李書塵心道:“烏先生神通廣大,怎麼連這種小事都關注?”當下點點頭:“我已知曉,不日便要回返南疆。”
烏先生臉上神采飛揚:“萬劍閣沈千秋與紫薇盟楚天璣結伴,四處遊走,此刻,正要赴南疆察探一件往事,此事你又知否?”
李書塵一驚,看烏先生越發神秘,十年前,二哥陸天璇用“袖裡乾坤”神通將劍聖與四哥囚在一起,看來確實有效,他們應該盡釋前嫌,共同追尋真相了。只是烏先生如何得知,又突然說給我聽,有何意圖?當下微微點頭。
見李書塵點頭,烏先生狡黠一笑:“中洲超級大宗浩氣宗,少宗主童仁雅大張旗鼓,即將率隊赴南疆;紫薇盟仲品也率兩位元嬰宗主喬裝打扮、還有天下各方數十宗門,都暗中派人潛入南疆,暗流湧動,你可知?”
李書塵目瞪口呆,寒毛直豎。烏先生神神秘秘道:“不論這些大魚小蝦,就只說兩大出竅高手身臨南疆,南宮經天他還能坐得住?”
李書塵實在不知烏先生葫蘆裡賣什麼藥,平復下心境,拱手道:“烏先生,有事明說,小子越發不解了。”
“哈哈哈哈”,烏先生仰天長笑,猥瑣至極的臉上竟然透出一絲豪邁之氣,“小子,我想操盤一個大生意,不知你願不願意參股?”
如此多豪傑匯聚的大局,烏先生竟然謀劃從中漁利,這份膽略,換作自己,想都不敢想。思考良久,李書塵怯聲問道:“我要做什麼?”
“不用你出手,只幫我帶個口信給南宮經天,關鍵時刻,他要從你身上借用一件東西。”
李書塵心驚膽戰,慌忙擺手:“我身上的東西?難道是要我的命,哪怕一根手指,一隻胳膊也不行,不幹,誰愛幹誰幹!”
烏先生嗤之以鼻:“誰要你胳膊腿了,是你納戒中的物品,據我所知,此物獨一無二,世上只你一人擁有。”目光炯炯有神。
李書塵心下咯噔,納戒中的物品,只有那本《玄水鑑》獨一無二,也最珍貴,難道,這鬼似精的烏先生已經知道《玄水鑑》在我手上?心下盤算,出聲道:“若答應,我有什麼好處,借用後是否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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