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輕哼一聲:“太子,你覺得這話哀家信麼?”
劉昱驚恐抬眸,撞進太后那雙幽深冷冽的眼眸。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的一切陰暗都無所遁尋。
緊接著,他便又聽到太后那彷彿能穿透靈魂的聲音。
“是不是白明微攛掇你做下這樣的事情?”
太后的問話,也讓劉昱有一瞬間的思考。
似乎從接觸白明微開始,他便走上了和秦豐業徹底決裂的道路。
可這一切是白明微挑唆他做的麼?
不,不是的!
是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
於是,在恐懼的裹挾下,他這般回應:
“我走到這一步,都是秦豐業逼的!是他一直妄圖控制我!是他一直命令我做事!是他一直想要騎在我頭上!”
“我是太子啊皇祖母!是東陵未來的九五之尊,我憑什麼一直要受他的掣肘?!我憑什麼要被他壓上一頭!”
“可是從前的我又能做什麼?因為父皇寵信他,不管他犯什麼樣的錯誤,都不會受到懲罰,我只能對他言聽計從!”
說到這裡,劉昱憋屈得淚流滿面:
“他通敵叛國,我不敢說,因為沒有人信;他貪贓枉法,我不敢說,因為父皇不會把他怎麼樣;他荼毒百姓,我不敢說,因為誰也不會為了百姓去得罪他;他殘害將士,我也不敢說,因為父皇已經認定陰山兵敗,只因白惟墉的後人是孬種!”
“所以我只能蟄伏起來靜待時機,直到他因為貢賦一案失去聖心,直到他再也不掩飾他的狼子野心,所以我才敢把這一切都抖出來!事實皇祖母不也看到了麼?他早就和北燕勾搭上了,北燕把都尉大印都準備好了!”
憋屈是真憋屈,不敢也是真的不敢。
可這整件事,只有他對秦豐業的恨與怨,都是為了私心。
而這裡面,全無半分對世人的悲憫。
太后心底一片雪亮,可她還是示意韓公公:“把太子扶起來。”
韓公公立即收了刀刃,彎腰扶起太子。
太后向渾身發抖的太子招手:“昱兒,來哀家身邊。”
劉昱忐忑不安地起身,依言走到太后身邊。
太后牽起他的手,放在手心握住:“昱兒,你別怪哀家剛才那樣做,哀家實在是擔心,你被朝臣蠱惑。”
“東陵不能出現一個被朝臣控制的儲君,更不能出現一個對朝臣言聽計從的皇帝。”
“所以哀家才會那樣做,只為確保你沒有受蠱惑。昱兒,這一次你做得很好,你很勇敢,哀家很欣慰。”
劉昱看著太后蒼老的手,他拭去眼角的氤氳,輕聲開口:“多謝皇祖母。”
太后拍拍他的手,輕聲叮囑:“哀家沒有把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也是不想讓你沾染更多的腥臊。”
“秦豐業樹大根深,在朝堂有不少黨羽,倘若由你去辦他們,必然會遭到他們的仇視和怨恨。”
“你是太子,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儲君就好,有些會弄得一身腥臊的事情,還是交給臣子去做比較好。”
“你要高坐朝堂,縱觀局勢,以朝堂為棋盤,以朝臣為棋子,把他們擺在適合的位置,知道麼?”
太子聽著這一番尊尊教導,一時五味雜陳。
一直以來,都是老師教她這些道理,他還是第一次從長輩嘴裡聽到這番話。
要是很早很早之前,他就能被這樣教導,他何必擔心自己的儲君之位岌岌可危?
他又何必提心吊膽?
他更不會一個人辛苦那麼久!
怎麼現在才說?
遲來的關懷究竟有什麼用?
太遲了!
他不需要!
等他成為皇帝,看誰還敢在他面前指手畫腳!誰敢忤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