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他引以為傲的、覆了公孫瓚的、威壓烏桓的幽州突騎，竟然不到一刻鐘，就節節敗退。甚至有些零零散散的人，開始偷偷往後逃走。
這是要崩潰的前奏！
不對啊！
不應該啊！
這不是真實的實力差距！
幽州突騎，和西涼鐵騎的差距，絕對不應該那樣！
“哎！”
沮授掌握著袁紹的情報系統，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道：“主公還記得，臣對您講過的，關於天策軍的情報嗎？”
“什麼情報？”
“天策軍的將士們，每人在關中地區，分了女奴，分了宅子。”
袁紹道：“所以，他們就像是今天這樣，兇猛無比了？其實，咱們的幽州突騎，待遇也……也不算差。”
沮授苦笑道：“雖然不算差，但絕到不了分女奴分宅子的地步。而且，天策軍擁有女奴的數量，挑選女奴的優先順序別，完全和軍職有關。而戰爭，則是立功升職最好的機會。”
“僅僅是是為了女人？哼，看來這些西涼鐵騎，也沒多大的出息。”
沮授道：“不光是女人，還有俸祿的高低、宅子的大小，自己以及父母去世後墳塋的大小，都和軍職的大小有關。主公您說，西涼鐵騎們能不拼命嗎？”
審配冷笑道：“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麼都帶不到地下去。”
“但可以帶給親人……”
沮授又將天策軍的撫卹制度簡單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雖然姜耀是在涸澤而漁，這些承諾最後也不知能不能實現。但是，單單現在，這些西涼鐵騎，士氣太高昂了，別說咱們了，恐怕當初的秦軍都比不上啊！”
嘶~~
審配之前專注於和公孫瓚的戰事，還真關注這些天策軍這些待遇的細節。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姜耀既然如此重視軍人，恐怕就不止明面是這些待遇了。天策軍飲食方面，馬匹的草料方面，也應該比咱們強一些。飲食好，將士們的體力就好一點。草料好，馬力就好一點……這麼一點點地優勢加起來，造成了如今的態勢。”
袁紹面色微變，道：“那現在，正南以為，我軍應該如何？要先退回大營，再做計較嗎？”
“不，用不著。”審配微微搖頭，鎮定道：“我軍畢竟佔著人數的絕對優勢，現在這場大戰，還不算輸。”
逢紀道：“微臣贊同正南的看法。現在，我軍的兩翼騎兵，一兩刻鐘的時間，總是還能堅持的。再說了……即便兩翼騎兵崩潰了，天策軍兩翼的騎兵，也攻不破我軍中軍的步兵大陣。恰恰相反……我軍步卒奮力向前，天策軍中軍只有兩萬，就真能擋得住嗎？”
“此言有理！”
袁紹朗聲道：“麴義！”
“末將在！”
“你率麾下五千先登營為鋒，給本將軍攻破天策軍的中軍本陣！事成之後，本將軍何惜封侯之賞？”
“願為大將軍效死！”
雖然是軍閥混戰，但是，現在舊的秩序還沒完全崩塌，“非劉姓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封侯已經是一個武人的最高榮耀了。
就連袁紹，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是鄴侯而已。
麴義聽了袁紹開出的賞格，心神激盪，豪情萬丈，
他答應一聲後，帶領先登營五千眾，向著天策軍中軍本陣，惡狠狠地殺來。
他們是袁紹軍最精銳的步卒，有著名將麴義率領！
他們曾經，戰勝過公孫瓚賴以名揚天下的白馬義從！
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每戰必前，故名先登！
“殺！殺！殺！”
“乃公到了！”
“先登營，每戰必先，天下無敵！”
“天策軍去死！”
“活捉姜耀啊！”
……
先登營吶喊聲聲，勢如破竹。
後面五萬步卒，緊緊跟隨。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向著天策軍的兩萬軍本陣碾壓而來。
天策軍步卒似乎不敵，緩緩後退。
“哈哈！我還當天策軍，輕取了壺關城，是有著多麼強大的步兵呢？現在一看，也就是略微精銳而已。”袁紹見狀，心懷大暢，長鬆了一口氣。
審配的面色卻越來越是嚴肅，喃喃道：“有沒有可能，他們在故意示弱？或者，最前面這支步兵，根本就不是當初破壺關的步兵？”
“啊！不好！”逢紀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鳴金！鳴金！退！快讓麴義的先登營退回來啊！”
鏘涼涼~~
袁紹本陣，一陣銅鑼聲響起。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高手之爭，只爭一線！
兩隻強軍之爭，也是如此！
當初，先登營設下伏盾大陣，只在不到兩刻鐘內，就滅掉了公孫瓚白馬義從的主力部隊。
那麼，今天呢？
“分！”
轟！
隨著段煨一聲令下，右羽林衛的軍卒快速向兩邊跑去，讓開一條大路。
緊跟著！
轟隆隆~~
隨著一股雷鳴般的聲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一道道鐵牆，向著先登營席捲而來。
沒錯，就是鐵牆。
這隻軍隊是重騎兵部隊，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後，寄生，一副馬鎧將整匹高頭大馬保護得嚴嚴實實，騎士本人更是隻有眼睛露在外面，簡直武裝到了牙齒，看似一個鐵塔一般！
這還沒完！
為了保持隊形的完整，他們每三匹馬還用皮索相連！
如今，五千鐵騎氣勢洶洶而來，護甲厚重，隊形嚴整之極，不是一堵堵鐵牆，又是什麼？？
“啊！不好！退！快退啊！”
麴義一搭眼，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大吼一聲，轉身就逃！
沒辦法，他是天下名將，眼光毒辣之極。雖然不知道，這是姜耀將虎豹騎，進行嚴格訓練後，熟練運用了金人的“鐵浮屠”的戰術。但是，他知道，一隻這樣的重騎兵部隊意味著什麼。他們隊形如此嚴整，又意味著什麼。
封侯有個毛用啊？
金錢美人滔天的權勢，又有個毛用啊？
會死的！
真的會死的！
跑晚了一點，真的會死的！
麴義散開雙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後方跑去。
然而，先登營的其他士卒，就遠沒他那麼幸運了。
譁~~
如同風捲殘雲一般，五千虎豹騎碾壓而過，至少三千名先登營當場戰死！
“跑啊！快跑！”
“天策軍的重騎太厲害了！”
“敗了！咱們敗了！”
……
剩下的先登營士卒已經被嚇破了膽，如同麴義一般，瘋狂向袁紹本陣逃竄。
這正是虎豹騎的目的！
或者說是張遼的目的。
原本虎豹騎沒有特別厲害大將指揮，張遼投降後，被姜耀任命張遼為虎豹衛指揮使。
“兄弟們，隨我來！”
張遼大吼一聲，指揮虎豹騎緊緊跟在那些潰兵身後，追殺而來。
速度不算太快，卻如同一面面鐵牆，厚重、沉凝，勢不可擋！
先登營後面，是五萬其他士卒。他們先被先登營一衝，已經隊形非常散亂了。
再看到了後面緊緊追趕的虎豹騎，頓時嚇得亡魂皆冒。
“走！走啊！”
“擋不住的！軍陣已亂，咱們完全擋不住的！”
“就是陣型完整，咱們也未必擋得住啊！強！他們實在是太強大了！”
“先登營都不行，何況咱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快！往大營方向跑啊！堅守大營！”
……
五萬大軍，如同被惡狼驅趕的羊群一般，四散奔逃。
他們的兵敗，又引發了左右兩翼騎兵的崩潰。
袁紹軍兵敗如山倒！
……
……
當夜晚間，袁紹大營，中軍帳。
“……總而言之，今日的損失，就是這樣了。”審配滿面苦澀著，向袁紹軍的一眾核心人物做了介紹。
慘！
真是太慘了！
多虧了留下兩萬人的預備隊，最後壓住了陣腳，袁紹軍才沒有一潰千里，失去所有本錢。
但是，五千先登營最後只收攏了五百人，這五百人還被虎豹衛嚇破了膽，短時間內不可能當精兵用了。
兩萬騎兵，最後剩下了一萬一千人左右。
五萬被沖垮的步卒，只回來了不到三萬人。
失蹤的有名有姓的大將，就有蔣義渠、呂曠、呂翔、馬延、焦觸……也不知是戰死了，還是被天策軍俘虜。
這一戰，袁紹軍就損失了兵力的四成。現在，對比天策軍，幾乎再沒什麼兵力優勢可言。
大帳內，袁紹軍諸核心人物，面面相覷，氣氛一片沉凝。
甚至開始有人建議，不顧高幹的血仇，和天策軍講和。
或者，怕了天策軍，直接退到太原城守城。
到了最後，甚至有人提議，乾脆放棄幷州，退回冀州去——難道，天策軍能越過太行山，追殺到冀州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間，袁紹大笑三聲，道：“怎麼？僅僅一場打了敗仗，大家就怕了天策軍？就以為我袁紹，永遠不是姜耀的對手了？告訴諸君，事實遠非如此。事實上，吾現在依舊有著戰勝姜耀，反敗為勝的手段！”
審配道：“莫非，大將軍指的是鮮卑援軍？步度根那邊，倒是能出五六萬援軍。但是……草原騎兵，大部分是武裝牧民而已，戰力並不算強大，難以彌補我軍今日的損失。”
“不只是步度根的鮮卑軍。”袁紹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道：“這是曹操那小子，給本將軍的一封信。他深深後悔，把馮氏交給了姜耀，得罪了我汝南袁氏。所以，想要派五萬大軍助我，滅掉姜耀。”
“曹操的五萬大軍，當然相當可觀。不過……”逢紀道：“姜耀的主力，也不只四萬大軍，他們豈能不在弘農郡佈防，防著曹操一手？曹操的五萬大軍，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
袁紹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正南勿憂，曹操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他請求，允許他率領大軍，進入我的地盤。不走河東郡，直接透過咱們的地盤，經太原郡，支援本將軍。原本吾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承他這個人情。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啪！
袁紹將那封書信，往几案上重重一拍，道：“本將軍心意已決，這就修書一封，答應曹操的請求。什麼退軍之事，大家再也休提……只要吾等在這裡堅持個把月的，曹操的大軍、鮮卑的大軍，同時趕到……哼哼，姜耀這回，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
……
十日後，許昌城。
“就這樣吧！我五萬大軍出發，進入冀州，往幷州而行，經太原郡，支援袁紹，給姜耀致命一擊！”
說完了這句話，曹操站起來，就算結束了這場軍事會議。
他轉身就走。
“明公，明公！”劉備趕緊追了出來。
曹操往前走了數十來步，才停了下來，道：“怎麼？玄德找吾有事？”
“是有事。”
劉備湊近了曹操，低聲道：“明公果然要幫助袁紹，對付姜耀嗎？雖然我和姜耀有著奪妻之恨，恨不得生食其肉寢用其皮。但是，為明公計，明公現在實在不宜和姜耀翻臉。因為，姜耀一旦覆滅，恐怕那袁紹，就要對明公動手。明公，還請三思啊！”
“難得玄德，對吾如此忠心。”
曹操是真心想收服劉備這個當世梟雄，眼見劉備如此不顧對姜耀的私仇，全心全意地為他著想，心中甚為感動。
他也壓低了聲音，道：“玄德所言，我豈能不知。其實，吾現在就可以給你交個底……”
“怎樣？”
“哼，身為天下第二的諸侯，去幫著天下第一的諸侯，滅天下第三的諸侯，吾豈會如此不智？”曹操微微冷笑一聲後，繼續道：“我軍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實是袁紹的老巢——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