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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波調終於甦醒,迦膩色伽和摩羅,真是大喜過望——要不然呢?他們倆來處理目前貴霜的爛攤子嗎?
“情況緊急,孤長話短說。”
波調畢竟是一代雄主,迅速將“後悔”“自責”這種對當前局勢完全無用的思緒,完全拋開。
他吩咐道:“其一,趕緊派使者,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攔住丘塞尼一行。”
摩羅道:“王上放心……您沒看到最後,丘塞尼是知道輕重的,他帶著奴隸們和兩千輛大車,剛過阿姆河,就停住了腳步,並且嚴密封鎖了訊息。”
“那就好。”波調這才長鬆了一口氣,道:“不是孤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而是天策軍的殘暴,恐怕會嚇壞貴霜的百姓,更不利於這場戰爭。這樣吧,再傳孤的旨意,嚴密封鎖花剌子模之戰的詳細訊息,只告訴百姓們,貴霜已經丟了花剌子模行省罷了。”
“遵旨。那……那四十萬顆頭顱呢?”
“就地焚燒,請高僧秘密超度,就地掩埋。孤再愚蠢,也不可能幫著姜耀,亂我貴霜的軍心、民心。”
頓了頓,波調繼續道:“孤還有第二道旨意。迦膩色伽!”
“兒臣在!”
“你不是和浮屠教走的甚近嗎?去一趟彌羅寺,將珈藍聖女請來!”
“是。”
迦膩色伽領命而去。”
大約半個時辰——
“聖女,請。”
在迦膩色伽的引領個,一個身著僧衣、未施任何粉黛的女子,走入了王宮大殿、
雖然穿著最為儉樸而寬大的僧衣,但僅僅舉手投足間展露的一點點身段,就足以令宮中最美麗的女子黯淡無光。
雖然沒有用任何脂粉,但是她粉面桃腮,唇若丹朱,齒似珠貝,更顯其其天生麗質。
最關鍵是身上的氣質,既皎然如高空中的明月,又潔似天山上的雪蓮。
清冷,高貴,淨潔。
好似天上的仙子,又像是佛國的天女,唯獨不應屬於屬於這汙穢人間。
此女就是浮屠教的聖女珈藍了。
不僅姿容絕色,而且在貴霜國做了數不清的善事。
現在,她在貴霜具有著極高的威望,不知多少百姓認為她是菩薩下凡。包括貴霜王在內的貴人們,都對她非常尊敬,不稱全名,而以“聖女”稱之。
“珈藍見過偉大的貴霜王。”
聖女雙手合十,簡單一個動作,都那麼賞心悅目,清新脫俗。
波調道:“聖女免禮,請坐。”
“謝王上。”
珈藍聖女在一旁就坐,微微躬身,道:“不知偉大的貴霜王,招珈藍前來,到底有何貴幹呢?”
“實在是有萬千緊急之事,求聖女幫忙。”波調道:“天策軍暴虐無道,率獸食人。他們,先屠了華夏的幷州七郡,又滅了西部草原上的鮮卑人,猶不滿足,還取涼州,佔領西域三十六國,將無數良善的百姓擄掠為奴。如今,又侵佔我貴霜花剌子模行省,將富庶繁華的河中地區,變成了人間地獄。”
“阿彌陀佛!”珈藍聖女宣了一聲佛號,修長而自然彎曲的眉毛微微顫動,明亮深邃的眼睛充滿了悲天憫人之色,道:“天策軍所做的那些惡事,迦膩色伽殿下,已經告訴珈藍了。的確,天策軍就是一群暴虐無道,率獸食人之輩,即便我浮屠子弟,也不能坐視不管。如果國主有需要的話,珈藍應該可以說動貴霜境內的浮屠教,出黃金十萬兩,銀三十萬兩,僧兵兩萬人,以助國主。”
波調卻微微搖頭,道:“哪裡,聖女誤會了。我貴霜的國庫還算充盈,不需要捐資。兩萬僧兵倒是好,但是,恐怕也難擋天策軍的兵鋒。”
“那國主的意思是……”
波調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孤的第二個兒子,婆溼色迦,落在了天策軍的手裡,不管境況如何,我就當他死了。三子、四子,盡皆年幼,難堪大任。當貴霜風如此雨飄搖之際,孤準備立長子迦膩色伽為太子。若孤有什麼三長兩短,迦膩色伽就是新的貴霜之主。”
“父王,不可啊……”迦膩色伽還想謙虛兩句。
不過,波調卻微微搖頭,面色不悅道:“孤心意已決,吾兒勿復多言。總不會,你想抗旨不遵吧?”
迦膩色伽趕緊道:“兒臣不敢!”
“不敢,此事就這麼定了。”
然後,波調又向珈藍聖女看來,道:“天策軍兵鋒甚銳,光憑我貴霜的力量,恐怕難以抵擋。所以,孤想請聖女做的事,就是聯絡百乘、朱羅二國,請這兩個國家發兵,幫我貴霜一起對付天策軍。”
如今的天竺地區,主要是百乘和朱羅這兩個國家。
貴霜之所以前所未有的強大,就是吞併了百乘國很多土地和人口。
如今,貴霜王既不想把這些土地和人口吐出來,還想請百乘出兵幫助貴霜,也只能求到對百乘和朱羅,都影響甚深的浮屠教身上了。
珈藍微微點頭,道:“王上英明。漢人有句話,叫做唇亡齒寒。天策軍如此強大而殘暴,貴霜正需百乘和朱羅幫忙。事不宜遲……”
她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直接站起來雙手合十,道:“珈藍這就動身,往百乘和朱羅一行。”
波調也站起來,雙手合十,道:“多謝聖女慈悲,有勞聖女了!”
“珈藍告退。”
珈藍聖女微微躬身,飄然而去。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大王子迦膩色伽不禁嘆,道:“聖女不但驚才絕豔、佛法高深、悲天憫人,而且如此盡心為我貴霜效力,實在是我貴霜之福啊!”
“你們都下去吧。”
“是。”
波調揮了揮手,命伺候的宦官宮女全部退下。
屋內只剩下了貴霜王波調、宰相摩羅、以及大王子迦膩色伽三人。
波調這才冷笑道:“可惜珈藍聖女一心禮佛,無意男女之事。否則,如果願意還俗,與你雙宿雙飛。就不僅是貴霜的福氣了,而且是你迦膩色伽的福氣!”
“父王您別亂說。”迦膩色伽滿面通紅,趕緊道:“聖女乃是天上的仙子,佛國的聖女,兒臣怎麼可能升起褻瀆之心?再說了,眾所周知,兒臣喜歡的是樓蘭的幽蘭女王,對珈藍聖女只是……只是……有所欽慕罷了。”
波調滿面的不以為然之色,道:“你如果真的最喜歡幽蘭女王,當初,為什麼被你的兄弟婆溼色伽,搶了救援康居的差事?別告訴孤,你爭不過他!恐怕在你眼裡,幽蘭女王是可能得到的,而那珈藍聖女是高不可攀的吧?恐怕,你認為,幽蘭女王連那珈藍聖女的一根腳趾,都比不上吧?”
“我……我……”
“不管你是不是這樣想的,孤告訴你!”
波調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道:“當初,我月氏人從東方而來,佔領大夏國,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浮屠教多有相幫。後來,貴霜立國,我月氏人捲土重來,擊敗貴霜,成功復國,也多靠了浮屠教之助。”
“這難道不是好事?”
“哼,好事?誰知道,當初,浮屠教在幫助貴霜擊敗我月氏的時候,起到了什麼作用?為什麼,無論我月氏人擊敗五部,還是貴霜擊敗我月氏人,抑或是我月氏捲土而來重新擊敗貴霜,都不能將其對方拔起,最終都是透過浮屠教進行媾和?哼,為什麼這貴霜國的王位輪流坐,浮屠教卻成了貴霜的國教,數百年不倒?為什麼,這一來二去的,如今我貴霜近八成的人,都信仰浮屠教?現在,連我這個貴霜王,都要求到浮屠教的身上?”
“父王,您懷疑浮屠教對貴霜不利?不,不是的,這都是您猜測……就算浮屠教確實心懷不軌,但珈藍聖女絕不是那樣的人!她……她……”
“她怎麼了?”波調死死盯住兒子的眼睛,道:“你信不信,孤要是今日,不立你為太子,那珈藍就不會答應,說服朱羅和百乘出兵?哼哼,說起來,你能得到這個王位,還真是靠了浮屠教之助呢!”
“果……果真如此?”迦膩色伽還是滿面的難以置信之色
‘你好好想想吧!現在我貴霜風雨飄搖,正需要浮屠教之助,孤不介意你和浮屠教虛與委蛇,甚至不介意和浮屠教如此關係親密的你,來繼承吾的王位。但是,你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了……”
“什麼?”
“你是孤的兒子,日後擁有千萬子民的貴霜之主!無論多麼美麗、聖潔的女人,都只配成為你放浪形骸的玩物、生兒育女的工具,而不配影響你絲毫的決定。”
“父王,您……您這說得也太過了吧?”迦膩色伽道:“剛才您還說,因為珈藍聖女,才立我為太子的?”
波調道:“孤那是因為的浮屠教的勢力,才要立你為太子,而不是她珈藍這個人。這跟你被那個女人,迷得忘卻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驕傲,有著天大的區別。”
迦膩色伽卻道:“即便如此。貴霜之主,都任何女子都配不上了。那天策軍,姜耀呢?”
不得不覺間,迦膩色伽將姜耀抬到了比貴霜之主身份更高的位置。
“姜耀麼……”波調苦笑道:“如果他能戰勝貴霜、百乘、三國聯軍……什麼浮屠聖女,和一個予取予求的女奴,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