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的錦簾在蘇棠寧身後無聲地落下,隔絕了內外。
蘇老夫人臉上那和煦的笑意,如同被一隻手瞬間抹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端坐在紫檀木的圈椅裡,背脊挺得筆直,方才還滿是慈祥的眼底,此刻只剩下冷光,銳利得能穿透人心。
她太瞭解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了。
那孩子,從小倔強要強,若非委屈到了極處,傷心到了極點,斷不會在她面前落淚,更不會用那種刻意的撒嬌來掩飾。
她的眼淚,強顏歡笑,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黎嬤嬤,”良久後,蘇老夫人開口,帶著一種威壓,沉沉地壓在剛送完蘇棠寧折返回來的黎嬤嬤肩上,“留下。把門掩上。”
黎嬤嬤心頭一凜,依言迅速回身將門關好。
廳內光線暗了幾分,只餘天光從高窗斜斜透入,映得老夫人半邊臉藏在陰影裡,神情莫測。
“說吧,”蘇老夫人目光如炬,直直釘在黎嬤嬤臉上,“侯府裡,是誰給了寧兒氣受?世子待她,究竟如何?”
黎嬤嬤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個多月在侯府積攢的怨氣,替自家小姐感到的屈辱不平,再也遏制不住地洶湧而出。
她抬起臉,眼圈已經紅了:“老夫人!老奴實在是不吐不快了!小姐她在侯府,過得太委屈了!”
“有多委屈?”蘇老夫人放在椅靠上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講!一個字都不許瞞!”
“是!老夫人!”黎嬤嬤重重磕了個頭,竹筒倒豆子般開始控訴。
“世子爺他根本就沒把小姐當妻子看待!新婚當夜,他掀了蓋頭,連合巹酒都沒喝,就甩手去了書房!至今都沒在小姐房裡留宿過一夜,整整一個月啊,老夫人!小姐夜夜獨守空房,像個擺設一樣被晾在新房裡!”
蘇老夫人呼吸猛地一窒。
她想過裴硯之此人薄情,卻沒想到竟能絕情至此!
黎嬤嬤的控訴還在繼續:“回門那日,本是天大的禮數!可世子爺呢?推說衙門有緊急公務,硬是讓小姐一個人孤零零地回門!滿京城都看著啊,老夫人,小姐當時坐在車裡,那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指甲都掐進掌心裡了!老奴看著,心都要碎了!”
“好,好一個昭平侯世子!”蘇老夫人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回門禮廢,這是明晃晃打蘇家的臉!
“這還不算完,”黎嬤嬤越說越激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