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渾濁的眼裡迸射出怒火,那眼神銳利如刀:“你莫怕!有祖母在!天塌下來祖母給你頂著!誰敢動我蘇家的掌上明珠一根指頭,祖母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拆了他昭平侯府的匾額!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熟悉的維護之語,與前三世她每一次回孃家訴苦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她看著祖母盛怒中滿是心疼的臉,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力量,眼淚流得更兇,卻咬著唇,拼命搖頭,哽咽著說不出一個字。
不是不想說,而是此刻,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唯有眼淚能宣洩那積壓了三世的悲愴。
前路再艱險,至少在這一刻,在祖母的羽翼下,她可以暫時卸下所有盔甲,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蘇老夫人看著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的模樣,心都要碎了,哪裡還顧得上追問細節,一把將心愛的孫女緊緊摟進懷裡,一下下拍著她的背,聲音又急又痛:“好孩子,不哭!有祖母在,天大的事,祖母替你討回公道!”
蘇棠寧伏在祖母的肩頭,鼻尖縈繞著老人家身上令人安心的檀香氣。
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最後那點溼意逼回去,臉頰在祖母柔軟的衣料上蹭了蹭,聲音帶著點嬌憨:“就是想您了嘛,想得心口都疼了。祖母難道不想寧兒?”
蘇老夫人被她蹭得心頭髮軟,方才心頭那點疑慮也被這久違的撒嬌沖淡了些許。
她輕柔地拍著孫女單薄的背,笑嗔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奶娃娃似的撒嬌?嫁了人,就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要穩重些。想家了就回,祖母這裡,永遠給你留著門,熱著湯。昭平侯府還能攔著你不成?”
“嗯!”蘇棠寧悶悶地應了一聲,埋在祖母頸窩裡的臉上,方才那點嬌憨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清醒。
侯府不敢攔?前幾世,裴硯之一個冰冷的眼神,季氏一句輕飄飄的“身子不爽利,離不得媳婦伺候”,她就被牢牢釘死在那座囚籠裡,寸步難行!
顧忌他的感受?怕撕破臉更難和離?今生,這些統統都是狗屁!
她只要一個結果,離開裴硯之,越快越好!
裴硯之,還有他那侯府,休想再絆住她的腳!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戾氣,再抬起頭時,臉上又是那副嬌俏的笑容。
挽住祖母的手臂,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對了祖母,您六十整壽的大日子眼瞧著就要到了,府裡可都預備齊全了?有什麼活兒要孫女搭把手的?您可千萬別客氣!”
“哎喲,你這丫頭,”蘇老夫人果然被帶偏了思緒,笑著點點她的額頭,“府裡管事婆子幾十個,丫鬟小廝一大堆,用得著你這個世子夫人回來操心?祖母還缺了你這點人手不成?你呀,就安安穩穩待著,等壽宴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給祖母磕個頭,祖母就心滿意足嘍!”
話是這麼說,可老人家眼角的皺紋卻舒展得更開了些,顯然孫女這份惦記,讓她打心眼裡熨帖。
祖孫倆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體己話,多是蘇老夫人問些侯府飲食起居的瑣碎,蘇棠寧一一笑著答了,挑著些無關痛癢的場面話來說。
直到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斜,在花廳的地磚上拉出長長的的光影。
“好了好了,說了這半天,你也該乏了,”蘇老夫人瞧著孫女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地止住了話頭,“快回你出嫁前的院子歇著去。黎嬤嬤,讓人好生伺候著。”
“是,老夫人。”一直垂手侍立的黎嬤嬤連忙應聲,上前一步扶起蘇棠寧。
“祖母也歇歇。”蘇棠寧起身,依禮告退,臉上掛著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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