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撕開了濃墨般的黑夜,雨箭裹挾著腐葉的氣息穿透羅裳。
女子踉蹌奔跑著,繡鞋早被荊棘割裂,衣襟處的血水也被雨水洗刷乾淨,只剩狼狽依舊。
“別回頭。”
她死死咬著嘴唇,腳步不敢稍緩,耳中只有不知從何而來的警示聲催促她不能停下來。
腳下一空,她來不及有所反應,順勢不停翻滾,後腦與青巖相擊的剎那,似在眼前爆發出了漫天的螢火。
嗡——
耳鳴夾雜著痛楚蔓延開來。
她掙扎著,卻像陷入了泥沼一般無法動彈。
雨簾中,一團模糊的火光恍惚跳躍,一人一傘慢慢顯現。
來人蹲下身子,她抬頭看不清隱於傘沿後的臉,只見一隻節骨分明的手向自己伸來,電光閃現,映亮尾指處橫著的蜈蚣狀舊疤。
“姑娘!”
她下意識向著那人伸出手,傘簷徐徐抬起,就在她將看到那人臉時,從傘下忽地竄出一個虎頭,獠牙夾帶著腥風撕裂雨幕,貼近她的脖頸……
“啊!”
她猝然睜眼。
“姑娘您醒了,來人啊,快叫大夫,大姑娘醒了。”
她茫然地看著床前圍著的幾人,其中一個老婦人邊唸叨邊往外頭走:“阿彌陀佛,好在是醒了!”
冷汗順著蝴蝶骨滑進衣領,她盯著頭頂帳幔,記憶像被攪成了漿糊。
她是誰?她們又是誰?這具身體殘留的肌肉記憶卻比意識更快,十指不自覺地摳緊了錦被,問出了口。
“這是哪裡,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房內,有瓷碗摔碎的聲音,床榻旁正為她拭汗的女子一愣,遲疑地看向她:“姑娘,我是翠兒啊,您不要嚇我,大夫呢,快叫大夫……”
自稱翠兒的女子跑到門口叫嚷著找大夫,聲音吵得她頭疼。
叫來大夫一番折騰,她也從翠兒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鴻臚寺右少卿姜海嫡長女姜隱,她的母親是禮部郎中柳石齊之女,她還有個孿生妹妹姜雪。
“隱丫頭,你終於醒了。”
沉思間,她的母親柳氏捏著帕子,一邊拭淚,一邊由人扶著走了進來,帶著一股子馥郁的脂粉氣直撲到她的臉上。
“我可憐的女兒,你終於醒了。”
話音未落,柳氏身後轉出個穿著藕荷色裙衫的少女,淚眼矇矓地喚了聲“大姐姐”。
姜隱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也不知什麼緣由,這聲“姐姐”像針一樣扎人。
“傻孩子,母親知道你素來疼愛妹妹,但也要顧及自己啊,虧得沒……”
柳氏突然止了話,轉頭向大夫詢問病情,在得知姜隱身子無大礙,只是傷了腦袋不記得前事時,她似乎很快接受了姜隱不記得自己這個母親之事。
“可憐見的,怕是連魂兒都摔散了,所幸無大事,過些時日定能好起來。”柳氏輕撫著姜隱的手背說著,“也不妨礙你成親,真真是萬幸。”
“成婚?”姜隱秀眉微挑。
“三日後,便是你嫁去興安侯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