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任逸洲低聲道,“只要他父母在我們手中,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朱慈烺輕輕敲擊著桌面:“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差錯。你親自帶人,護送他父母去南直隸。路上要小心,別讓人察覺。”
“臣明白。”任逸洲應道,“臣已安排好船隻,明日一早就啟程。”
待任逸洲退下,朱慈烺又在窗前站了許久。天色漸暗,江上的船隻點起了燈火,遠遠望去,如同星星點點的螢火。江面漸漸開闊起來,馬上就要到大沽口了。
大沽口城堡外,兩名裝扮如同江湖鏢客的騎士疾馳而來,馬蹄揚起陣陣塵土。
守城士兵警惕地端起火銃,直到兩名騎士做出約定的手勢,才緩緩放下武器。城門吱呀一聲,開出一條窄縫讓他們進入。
“皇上與太子已經駕臨!”這訊息如一陣旋風,瞬間席捲了整個大沽口。原本安靜的街道頓時沸騰起來,到處都是匆忙奔走的身影。
大沽口已經變成了一個特殊的難民營。自從三月十六、十七兩天開始,大批朝廷官員帶著家眷從北京逃出,蜂擁至此。他們擠滿了城內每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就連普通民居也被這些達官貴人佔據。
這些逃難的官員們,平日裡在京城時趾高氣揚,如今卻像喪家之犬一般,擠在簡陋的房屋裡,就為了等一個機會——找登萊兵備道蘇觀生要船,渡海去登萊避難。
蘇觀生這個人很有意思。這位南京國子監出身的官員,在官場上是出了名的“三不要”——不要官、不要錢、不要命。他說話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這種性格讓他成了官場異類。但在這亂世中,這樣的人反而成了最可靠的依靠。
“大人,又有十幾戶官員家眷來求見。”一大早一名衙役就走進蘇觀生的書房,低聲稟報。
蘇觀生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又來?這些人在京城時對朝廷的求助置若罔聞,現在倒是一個個都成了會哭的孩子。”
天津衛水師雖然名字帶著“天津”,但主要駐地已經移到了登萊。只是在大沽口還保留著港口和城堡。這支水師不同於其他地方那種專門保護走私發財的水師,而是真正要拼命的。他們既要保護運送遼東軍餉的海路,又要支援關寧軍作戰。
正是因為這差事太過危險,才會落到“不要命”的蘇觀生手裡。但蘇觀生偏偏把這活幹得風生水起,特別是有了沙船幫總舵主的配合後,這些年來東虜和朝鮮水軍都沒佔到半點便宜。
打發走一批求見的官員家眷,蘇觀生正在衙門和巡按御史王之心閒聊。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群人蜂擁著往一個方向跑去,緊接著,各種喊聲此起彼伏:
“皇上到了!”
“儲君也到了!”
“快開城門,我等得趕緊前往護駕!”
蘇觀生和王之心相視一眼,都面露苦笑。終於盼來了皇上和太子,可這些天天盼著順風好南逃的官員們,今日倒都變成了爭先恐後要護駕的忠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