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揚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正六品文官到正四品武官,表面上是升遷,實則是降格。這樣的安排,究竟是福是禍?
見他神色變幻,朱慈烺輕嘆道:“廷揚,北京已失,天下已入亂世。亂世當以武為尊,文官治世的時代已過。本宮受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你可願入我大元帥府效力?”
沈廷揚在官場中沉浮多年,又是商人,心思活泛,這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屬太子的武職,這份靠山確實比什麼都強。
“臣願效死!”他重重叩首。
“起來吧。”朱慈烺示意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說起來,你還是沙船幫總舵主?”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沈廷揚渾身一僵,額頭又沁出了冷汗:“回稟殿下,那是祖上傳下來的......”
“不必解釋,”朱慈烺擺了擺手,“本宮准許海商聯盟統籌沿海貿易,設立護航船隊。”他轉過身,直視著沈廷揚的眼睛,“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沈廷揚呼吸一滯。這是要與滿朝文武爭利!朝廷各部衙門每年從北洋海貿中抽取的油水,誰人不知?如今太子要將這塊肥肉獨佔,怕是要捅了馬蜂窩。
“意味著從今以後,你不必再向那些官員、勳貴行賄。”朱慈烺笑著說道,“沙船幫是本宮特許的皇商,北洋海貿,你說了算。”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說實話,你每年給他們送多少銀子?”朱慈烺在他對面坐下。
“殿下!臣從未......”
“不必緊張,”朱慈烺給他倒了杯茶,“本宮知道你有難處。遼東和朝鮮都成了清國地盤,北洋海貿難做吧?”
沈廷揚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這些年來,為了保住海上貿易的路子,沙船幫幾乎榨乾了所有積蓄。光是每年打點各路官員,就要花費數十萬兩銀子。
“本宮計劃重開東江鎮。”
茶水濺出,沈廷揚猛地抬頭:“什麼?”
自從毛文龍被殺,東江鎮覆滅後,這片區域就成了清國的勢力範圍。重開東江鎮,無異於在清國眼皮子底下動土。
朱慈烺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不用擔心,這就當做一樁買賣。沙船幫出錢,你兼任總鎮,大元帥府出人出將。如何?”
沈廷揚腦中一片混亂。重開東江鎮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要與清國正面對抗,意味著要在遼東重建軍事據點。這般大事,豈是他一個商人能夠承擔的?
看出他的猶豫,朱慈烺不再多說,起身踱步到窗前:“不急,待你考慮好後給本宮回話。至於特許海貿值多少銀子,你也好好算算,到江南後再談。”
他停頓片刻,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廷揚:“記住,與本宮做買賣,比給那些人塞錢要划算得多。”
沈廷揚呆坐在原地,這位太子心思慎密,從免去文職到授予武職,從特許海貿到重開東江鎮,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設計好的棋局。而他,不過是這盤棋上的一枚棋子。
可他還有選擇嗎?
北方局勢日益動盪,清軍的鐵蹄已經踏破了北京城的門檻。在這樣的亂世中,依附權貴或許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況且,太子給出的條件確實誘人。特許海貿意味著不用再向那些貪官汙吏行賄,光是這一項就能省下大筆銀兩。至於重開東江鎮......
想到這裡,沈廷揚不由打了個寒戰。那可是在虎口拔牙!可若真能成功,沙船幫就能重新掌控遼東的海上貿易路線。
“殿下......”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朱慈烺背對著他,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退下吧。記住本宮的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