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正一頭往那黑洞裡扎。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出現了我剛剛死裡逃生的地方。
浮山。
我心臟猛地一縮,強撐著站起身,按了下車鈴。
很快就下了車,公交車噴出一股黑煙,絕塵而去,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了路邊。
通往浮山方向的路口,幾塊巨大的水泥墩子橫在路中央,後面拉著一道長長的藍白色鐵皮圍欄,上面用醒目的紅色大字寫著——“地質災害高危區,無限期封鎖,禁止入內,後果自負!”
我只是掃了一眼,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條記憶裡的小路,通往太平村。
十六年了,路的變化很大。
記憶裡一下雨就滿是泥漿的土路,如今被平整的水泥路所取代,也寬了不少。
但路兩旁的景緻,卻幾乎沒怎麼變。
那棵被雷劈掉一半,卻依然枝繁葉茂的老槐樹還在,小時候我們經常在底下捉迷藏。
遠處那個夏天會長滿浮萍的水塘也還在,依稀記得,我還從裡面撈過小魚。
我也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終於,在水泥路的盡頭,村口那間破敗的老房子出現在視野中,我長舒一口氣,幸虧還在。
那是座孤零零的土坯房,比我記憶裡還要破敗。
房頂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窟窿,院牆也倒了,幾根歪歪扭扭的木頭樁子插在長滿荒草的地上。
我站在這片廢墟前,十六年前的記憶湧上來。
那個總是髒兮兮的小男孩,那個總被村裡孩子追著打罵“野種”的孤兒……他就是在這裡長大的。
我心裡堵得難受,眼眶一陣發酸。
就在我盯著那片廢墟出神的時候,一個略顯佝僂的身影,拄著根柺杖,從村裡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頭頂的草帽壓得很低,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吳村長。
小時候,他和我外公關係最好,總愛來我們家串門,每次來都會給我帶糖吃,然後摸著我的頭,笑呵呵地誇我“機靈”。
看到他,我心裡的陰霾就一掃而空。
他一定認識傻子,也一定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我急忙過去,攔在了他面前。
“吳爺爺!”我喊了一聲。
吳村長被我嚇了一跳,渾濁的老眼在我身上打量了半天,眉頭緊皺,透著一股子警惕和疑惑:“你是?看著面生得很。”
他的反應讓我心裡不免有點難過,但隨即又覺得正常。十六年了,我早不是當年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要糖吃的小屁孩了。然後微笑著回答:“吳爺爺,是我啊,我是常笙,吳桐富的外孫!”
吳桐富,是我外公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吳村長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臉。
過了好幾秒,他臉上的疑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情緒。
有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