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消毒水味,裡面還混著點說不出來的藥味,一個勁地往我鼻子裡鑽。
耳邊傳來“滴……滴……滴……”的聲音,一下一下的。
我感覺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樣,眼皮子更是死沉死沉的,拼了命地想睜開,可就是使不上勁。
我記得我不是在水裡嗎?
腦子裡閃過無數個畫面,最後定格在那座泡在水裡的破廟,還有……還有那尊他媽的好像衝我眨了一下眼睛的巨大佛像……
“笙笙……笙笙?”
一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帶著哭腔,抖得不成樣子。
是外婆!
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一使勁兒,硬是把眼睛給撐開了一條縫。
光線有點刺眼,我眯縫著眼,好半天才看清。
外婆那張佈滿褶子的臉就在我眼前,眼眶又紅又腫,臉上還掛著沒幹的淚。
旁邊,外公緊緊攥著我另一隻手,嘴唇繃得緊緊的,一臉的心疼。
“醒了!老頭子你快看!咱們笙笙醒了!”外婆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手忙腳亂地來探我的額頭,那手冰涼冰涼的,“謝天謝地!老天爺保佑!燒總算是退了點,你這孩子……你這是要嚇死外婆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這渾小子,差點就折在外面了!”外公的聲音還是那麼沉,可我能感覺到,他那隻握著我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徹底出賣了他。
“我……這是哪兒?我睡了多久了?”我一開口,出來的聲音又啞又破,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醫院裡!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你跟那個叫高霄的同學,讓救援隊的人在山底下一個洞口給找著的。醫生說你們倆脫水脫得厲害,還中了什麼……什麼生物毒素,說再晚發現幾個鐘頭,人就……就……”外婆說著說著,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掉。
她“就”不下去了,捂著嘴哭了起來。
我費勁地扭動脖子,朝旁邊看過去。
高霄那小子就躺在隔壁床上,也正掛著吊瓶,還在昏睡。
不過我看他胸口還在平穩地起伏,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操,活著就行。
我們都還活著。
這念頭讓我一直繃緊的神經猛地鬆了下來,可很快,我腦子裡又蹦出了另一個人影。
那個傻子。
“外公,外婆,傻子呢?跟我們一起的那個傻子呢?他也送過來了嗎?他怎麼樣了?”我急了,聲音都變了調,胸口跟著傳來一陣疼痛。
我這話一問出口,氣氛瞬間就變了,外公和外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然後外婆臉上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雖然馬上就又換回了那副擔憂的樣子,但那點不自然,怎麼也藏不住。
她伸手摸向我的臉,聲音特別柔,跟哄小孩一樣:“傻子?什麼傻子?笙笙,你是不是發高燒燒糊塗了?淨說胡話呢。”
“不是的!不是胡話!”我當時血一下就衝到腦門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掙扎著就想撐起來,跟他們爭執一番。
“別亂動!”外公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語氣堅定,眼睛也盯著我,那眼神……怎麼說呢,特別複雜,我根本看不懂。
“醫生說了,你們中的那個毒素,會讓人產生非常強烈的幻覺。救援隊找到你們的時候,那個洞口就只有你,還有那個叫高霄的小夥子。根本沒有第三個人。你肯定是做噩夢了,把夢當真了。”
做夢?幻覺?
我徹底懵了,感覺就像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半天沒反應過來。
怎麼可能?
那他媽的怎麼可能是幻覺?
我記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你們……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肯定在的,你們再好好問問救援隊的人,他肯定就在附近!”我不死心地看著他們,幾乎是在哀求。
“好了,笙笙,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外婆直接打斷了我的話,她麻利地端過一杯水,拿棉籤沾了點,小心翼翼地幫我潤著嘴唇,“你剛醒,身子骨還虛著呢,現在什麼都別想,好好休息最要緊。等你病好了,咱們就回家,外婆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我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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