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魚貫進入埡口。然其側翼密林深處,幾道鬼魅般的人影悄然隱去,疾馳宛城報信。
宛城之中,張飛聞報,拍案而起,聲震屋瓦:“來得正好!果不出子山所料!二哥,還等什麼?速速點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關羽撫髯,鳳目微眯,沉穩如山:“三弟莫急,不妨再等等。”
宛城距離埡口並不遠,鍾繇還是不太放心,必須先弄清楚,看看宛城究竟還在不在自己人手裡。
斥候飛馳而回,氣喘吁吁:“稟將軍!城頭仍是我軍旗號!宛城未失!”
關羽心細,故意沒有掛上漢軍的旗幟,因為是侯音衛開始主動開城投降,所以並不擔心被人識破。
宛城是進入南陽的必經之地,鍾繇不可能不管不顧大軍直接越過宛城。
確認宛城無事,鍾繇心裡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若是他真要領兵去宛城檢視,關羽自然會出手,反正,無論如何,從進了南陽盆地那一刻開始,主動權就已經不在鍾繇身上了。
鍾繇一路小心謹慎,眼看就要抵達樊城,斥候也已將樊城被困的訊息傳來,就在這時,沒等鍾繇下令進兵,身後,卻突然響起了警報。
“報——!將軍!後軍告急!大隊騎兵自後掩殺而來!”
伴著驚雷般的馬蹄聲,一面巨大的、血紅色的“漢”字大纛,如同地獄之火在鍾繇軍的後方出現!
“關”字大旗應聲擎起,如血招展!
旗下,一人一馬,如同從地底熔岩中踏出的火神。馬上大將,面如重棗,長髯垂胸,臥蠶眉下丹鳳眼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關羽關雲長!
他倒提那柄聞名天下的青龍偃月刀,刀鋒冷冽,映著驟然被雲翳遮蔽的黯淡天光,直指鍾繇中軍!
“殺——!”
驚天的喊殺聲終於爆發,撕碎了天地間最後一絲平靜。關羽一馬當先,戰馬四蹄騰空,直貫敵陣!離近了,青龍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奪目的弧光,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迎頭斬向一個倉促舉盾的曹軍校尉!
“嚓——噗!”
利刃破開皮肉、斬斷骨骼的悶響令人牙酸。那面堅固的包鐵皮盾,連同後面的人體,竟被這一刀硬生生從中劈開!血浪衝天而起,內臟傾瀉一地!
關羽毫不停留,催馬如飛,所過之處,人馬俱碎,斷肢殘骸如被狂風捲起的敗葉,四散拋飛。
他身後的漢軍將士,如同出閘的猛虎,狠狠楔入曹軍猝不及防的陣列。
“穩住!結陣!”鍾繇急忙掉頭,試圖抵抗。
恐慌像瘟疫般迅速蔓延。漢軍的長槍密集攢刺,刀斧兇狠劈砍,曹軍士兵的慘叫和戰馬瀕死的哀鳴響個不停。
根本擋不住,局勢愈發混亂,鍾繇只得撤兵。
什麼解圍樊城,什麼救回曹操,此刻統統化為泡影!能帶著這支殘兵活著離開這片修羅場,已是奢望!
他甚至連和曹操見一面,都做不到,弄不好,這兩萬大軍就白白的搭進去了。
這就是劉賢的高明之處,整個南陽盆地就是一個巨大的墳墓,曹軍只要敢來,不管來多少,劉賢都有足夠的胃口吃得下。
“休要走了鍾繇!”
關羽的厲喝如雷貫耳。他顯然看到了那面倉皇移動的帥旗,青龍刀一指,徑直殺了過去。
這一番交戰,曹軍死傷慘重,鍾繇好不容易突圍了出去,身邊的人只剩下了一半。
可是,惡運還沒有結束,剛到埡口,山谷兩側原本沉寂的密林中,陡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靂暴喝!
“燕人張翼德在此!鍾繇老兒,留下狗頭!”
這吼聲之巨,彷彿晴空炸響一個焦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連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顫抖!鍾繇胯下那匹久經沙場的戰馬,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吼驚得人立而起,發出淒厲的長嘶,險些將鍾繇掀落馬下!
吼聲未落,兩側密林中,無數面黑色的“張”字大旗如烏雲般驟然升起!緊接著,密不透風的箭雨,挾著刺耳的尖嘯,鋪天蓋地傾瀉而下!
那箭矢又密又急,帶著死神的獰笑,瞬間覆蓋了剛剛衝出埡口、驚魂未定、隊形散亂的曹軍殘兵!
“噗噗噗噗……”
箭鏃入肉的沉悶聲響,如同暴雨敲打敗革,連成一片!衝在最前面的幾十名曹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瞬間被射成了刺蝟,連人帶馬轟然倒地,激起一片血塵!
緊隨其後計程車兵驚恐地舉起盾牌,箭矢釘在盾牌上發出驟雨般的“奪奪”聲,力道之大,震得持盾者手臂發麻。更有強勁的弩箭,竟能穿透盾牌縫隙或薄弱處,將後面計程車兵釘死!
一時間,谷地入口處人仰馬翻,哀鴻遍野,屍體和傷兵堆積如山,徹底堵塞了狹窄的出口,後面湧出的潰兵被堵在埡口內,進退不得,成了甕中之鱉!
張飛!竟是張飛!他怎會在此?!
鍾繇腦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瞬間罩住了他,幾乎令他窒息。他猛地勒住受驚的戰馬,抬眼望去。
只見谷地左側一處高坡上,一員虎將,身如鐵塔,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正是猛張飛!
他跨坐一匹烏騅馬,如同降世的魔神,手中丈八蛇矛斜指蒼穹,環眼圓睜,怒視著下方陷入絕境的曹軍。在他身後,黑壓壓的荊州伏兵列陣森嚴,刀槍如林,寒光閃爍。
張飛聲如洪鐘,狂笑震天,“兒郎們!隨俺老張殺下去!一個都別放過!殺——!”
“殺——!”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再次爆發。山坡上的伏兵如黑色的怒濤,以雷霆萬鈞之勢,順著斜坡猛衝而下!長矛如林,直指混亂的曹軍;刀斧手緊隨其後,眼中只有嗜血的兇光。他們養精蓄銳已久,此刻挾著俯衝之勢,氣勢如虹!
而身後,關羽那赤色的死亡風暴,亦捲土重來,銜尾追殺!關張合圍,已成絕殺之局!
鍾繇肝膽俱喪,心魂俱裂!前有張飛鐵壁攔路,後有關羽利刃追魂!埡口狹窄,大軍擁堵,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在關張兩尊殺神的前後夾擊、無情絞殺之下,曹軍殘兵如同被投入磨盤的麥粒,血肉成泥!
鍾繇在親衛拼死護衛下,於屍山血海中左衝右突,幾番瀕死,終是僥倖覓得一線生機,僅帶著三百餘騎,丟盔棄甲,倉皇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