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不長東

第70章 剜心

這房裡還剩什麼呢,布衾已冷,羅帳生塵,並蒂蓮散,鴛鴦屏寒。

唯窗前刻漏,聲聲催更殘。

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水珠在孤燈拉扯下,影鋒如刃。

姜素娘眼睜睜看著,那影子在陶姝稚嫩脖頸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不知哪一刀,就要見血封喉。

“睡吧,很晚了。”她右手拿著書,伸出左手拉陶姝。

人行走帶起陣風,吹得燭火一偏,王家宅子裡乳母亦作如是勸,“睡吧,很晚了。”

丘綺娘聽見話亦無個回應,半晌後才苦笑一聲丟下手中針線布樣。

她本以為盈袖過去還能有個轉機,沒想到人回來面色悽悽一看就是哭過。

且問緣由,盈袖怕說多了給渟雲惹禍,僅說是和安樂公家中幼女撞在一處,鬧了些許不愉快。

丘綺娘彼時手捏登州來的家書,無心與她分辨,只自嘲果然同人不同命。

明明姓王的死主家,姓陶的也死主家。

偏姓陶的死了依舊當得座上賓,姓王的死了,就猢猻盡散大廈傾。

現靜下來了,丘綺娘忽覺不對,謝家小菩薩那性子,不像是會夥同安樂公幼女輕視盈袖的。

再說張太夫人明裡暗裡碎了瓶子不要,就為把人弄過去尋不愉快,事兒似乎也不太合理。

第二日晨間,丘綺娘將盈袖招到面前,再問了一回經過。

盈袖怯聲仍是那套說辭,丘綺娘一抬帕子,自個兒都忍不住笑。

這話荒唐的跟天上掉金子一樣,她昨天是怎麼信的?

丘綺娘道:“你不願說實話,我是無可奈何。

既不能闖進門去將她二人捆了拷打逼問,短日裡也不能傷了你分毫。

誰讓咱們還得搭臺子唱戲,裝個表面光鮮。

不過你莫急,宅子裡賬目,以前是你看的,這表面光鮮能撐多久,該比我清楚多了。

到時候臉皮糊不住,就得拆房抽梁,攆貓殺狗,無須我費事,妹妹是個什麼東西,來日見真章。”

等得片刻,仍未聽到盈袖回話,丘綺娘笑道:

“沒事,我無可奈何的多了去,不差你一個,你就把昨天如何一一講來,不得錯漏半句。”

盈袖應聲,想半真半假把話圓過去,只言多必有失,丘綺娘雖未聽出陶姝所想,但斷定陶姝是和渟雲有所謀。

兩人同是八九歲小兒,能互相求什麼呢?

她求什麼呢,渟雲上午始終靜不下心,一副峭璧靈芝圖畫的亂七八糟。

用過午膳後實忍不住,一封書信寄往觀子,問的是清虛道人,“陌上見衰草,哀聲為不為?”

為與不為乃是修行之根本,祖師有言,無為而無不為,不為反行其為。

信去的快回的也快,方外之人無所顧,當著謝府下人的面拆了信,大筆一揮就寫在信紙反面:

莫問枝頭楊柳色,她有春風得意時。

丹桂拿著紙翻來覆去,每個字她都認得,湊在一起認不了半點,“你倆寫的什麼?”

“我問清虛師傅,路邊有草木求我,我要不要答應呢?

清虛師傅叫我別管,楊柳春風有時,我湊巧在冬日路過而已,才看見它光禿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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