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不長東

第68章 生辰

六月蓮花開的層疊絢爛,漾在桌上碩大冰盆裡,隨著偶爾風動浮浮沉沉,瀰漫出一股沁涼清氣。

謝老夫人伸手進去,撈起些許冰水澆在花瓣上,點滴淅瀝間隨口道:

“孔聖人言,道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我看,他說的是術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

無有一鈞力,千般巧無用。”

那王家新婦也算是個巧的了,小小年歲逢迎往來妙語如珠,能作如何呢?

難得張太夫人沒與此句相爭,只把手上串子來回撥弄了數遍。

空中雲聚雲散,樹梢蟬鳴蟬歇,盈袖往旁邊站了些片刻,與渟雲作別說要先行離去。

她本是個來送物件的,盤桓許久已是誤了王家宅中活計。

陶姝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茫然望著窗外,渟雲從沒做過調和她人矛盾之事,何況這又不是純粹兩人意見不合。

為難之間看天色應是申時有多,答道:“好吧,我先去送送盈袖姐姐。”

說罷兩人轉身要走,陶姝道:“你以後還來嗎?”

盈袖頓步,看向躺椅又看往渟雲,來與來不來,她自個兒大抵是做不得主。

渟雲下意識躲開了盈袖目光,這一回為了讓盈袖過來已是艱難至極,要再應下一回,如果不成,又誤大道。

看她神色,盈袖瞭然於心,笑笑道:“玉蘭果子一年有一年無的,明年有的話,我就來送。”

陶姝這才起身半坐著道:“你別走,你走了,就永遠是個沒名沒分的通房。”

她困在陶府,對王家事其實一無所知,但姜素娘是續絃,原家又是望族,陶姝見多了後宅,總比渟雲懂的多些。

再有一年陶矜教導,最知隱秘事不能雙方直接會面,須得找個中間人。

要身份合適,和渟雲走的近,一樣處於困境不可自拔的,面前這個姐姐再合適不過。

“你若幫我一回,我將來一定救你出來,生死榮辱,憑你自願。”

小孩子話語,憑何擲地有聲,聽來仍是個信口雌黃。

何況幾人還在謝府門楣裡站著,恐怕聽多了要給渟雲惹出禍事,盈袖已然調整好情緒,朝著陶姝福身道:“姑娘順遂。”

說罷轉身往外離去,渟雲急急與陶姝道:“你在這等我”,話落趕緊追上盈袖將人送到了院門外。

縱是幾個嫲嫲人精看出盈袖臉上神色有異,彼此心照不宣沒作提起。

人貴自知,通房往謝府為客,還是和安樂公小女兒一起來,能討著什麼好。

等渟雲再回屋,丹桂已進了書房,陶姝的貼身嫲嫲和丫鬟也站在那。

都知道主家起了嫌隙,陶姝嫲嫲做主,也說要告辭離去,渟雲看桌上紙團被拆開好些,強笑著點了頭。

各人道別要往外,陶姝抓著那本《通易論》不肯放,問:“這個我能帶回去嗎?”

嫲嫲笑道:“娘子今兒怎麼了,咱們來做客的,什麼書本府中沒有,要你和雲娘子討呢?”

“我就要這個。”陶姝堅決道。

“你拿去吧。”渟雲道,這書並非絕世孤本,謝府庫子裡多的是。

陶姝雙手抱著這才肯往外,出了院又回頭與渟雲道:

“雲姐姐,你別忘了我們在宋祖母莊子處講的話,你要來找我,你一定要來找我。”

等人徹底散了,丹桂拖著渟雲到忍冬花架子下,悄聲問:“你不是老早等她倆來,怎麼還鬧上了。”

這話就很好,以前從沒看人鬧過,鬧不鬧還由得自個兒說了算?

渟雲手攀上花架子,並不太記得宋府莊子裡陶姝說了啥。

甚至她想了好一陣才能確定,宋府莊子應該是有水上房子那,也就是袁娘娘家的。

她腦子裡陰魂不散的其實是陶姝那句“求你幫幫我”,還有丘家小女來謝府時,送的兩頂蝶貝花冠。

那樣好看的兩頂冠子,那個還沒褪去姑娘氣的柔美娘娘伏首低眉,說的是“並非京中少有,齊地通海易得”。

《道德經》有訓,以身觀身,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則人為我,我為人矣。

如何我非她?未必她是我。

但將來自個兒肯定要去見祖師,必然不成他人婦,渟雲不甚擔憂自身,另作設想:

莫不然,將來陶姝又成丘娘娘那般?紅塵裡的姻緣情事也真是奇怪。

被太陽曬過整日的藤蔓還帶著微微餘溫,渟雲許久沒答話,丹桂找補道:

“沒事,我覺得安樂公家那個小娘子脾氣也太大了。

是不是她瞧不上盈袖,惹你生氣,哎呀,人就是這個樣子,走了好,以後咱們....”

她終忍不住,話鋒一轉,低聲道:“她是不是想要拿畫去賣?”

“你聽到了?”渟雲沒想到這事兒那麼容易被猜出來。

“沒有啊。”丹桂理所當然,“咱們那天不是聽她家中女使說多的是人求畫。

那畫的跟鳥爪子扒拉都有人要,她想拿這個去也很合理嘛,怎麼吵起來了,你不願給啊,為啥啊。”

丹桂想不到其他,還以為陶姝是要拿個好的去賣更高價,苦口婆心道:“給她啊,咱們不就有銀子了嗎?咱們缺銀子啊。

咱們與她分,五五,不,四六,她四咱們六,怎麼樣。”

話沒說完,張太夫人帶著劉嫲嫲進了院,也是看天色晚了要回張府,來與渟雲做個別。

丹桂忙收了聲,跟著陪人到屋裡,再搖了兩回那三清鈴鐺,張太夫人笑問:“如何,今日人來了,你開懷了?”

渟雲點頭,將下午分好的各式藥材收作一處遞給劉嫲嫲,聽張太夫人又問:“你可知道她怎麼來的?”

她不問,渟雲壓根不會多想,無非丘娘娘心好,聽了丹桂勸,這就讓人來了唄。

但看張太夫人笑的成竹在胸,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怎麼來的呢。”

“那自然是祖母討來的,你不肯拒了那冠子,祖母只能親自拒她一回,不將她送的倆瓶兒碎了丟回去,她還真當自個兒拿了寶呢。

你呀,樣樣都好,就是太軟了,你而今是個什麼人,是祖母千挑萬選手心裡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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