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不長東

第57章 婆娑

話落覺得自個兒也魔怔,買個屁的藕,就不該買藕。

渟雲立馬忘了話頭,氣道:“我師傅給我的東西憑什麼拿去賣啊,我給...”她意識到自己聲高,瞅罷一圈四周,悄聲道:

“我給長兄用都不太捨得,你用完了還我。”

丹桂不知為何自己反而有些竊喜,捂住腰間荷包道:“我不還,你晚間說送我的。”話落轉頭跑了去。

葉翠花開,香盡果肥,等園中兩壟虎杖割的只剩根茬又長出新苗,三月也過完了。

四月中旬春闈放了榜,謝承傷勢大好,無須終日再躺在床上,謝簡朝事繁忙暫告一段落,丫鬟傳話謝府的晚膳照例闔家同用。

幾個女眷說笑添菜,謝簡既往不咎,道是“今年不及,三年後....”

話無須他說完,謝承站起躬身道:“兒子必定勤學苦讀,再無浪蕩之舉,烏集之交,免負父親期許。”

“怎麼就烏集之交,意外事罷了,怪不著人家小兒。”謝老夫人含笑道:“該來往還是正經來往,說是吃一塹長一智,但因噎廢食不是道理。”

三年之後,謝尹也到了趕考年紀,弟兄同榜,還是能博個美名來。

“坐下吧。”謝簡另與謝老夫人道:“再過些幾日,安樂公小祥就到了,聖人有意公祭。

兒子記得,咱們府中與他內人有過走動,還請母親辛勞,為此事再上一回心。”

小祥者,週年也,父母之喪,既虞卒哭,疏食水飲,不食菜果,期而小祥。

聖人與安樂公師生作父子論,雖這一年歌照唱,舞照看,吃嘛嘛香,但在群臣面前,稱一聲“小祥”,顯然是對安樂公冥歸痛莫深焉。

且說夫死該由妻祭,父喪該有母哀,反過來同理,父母皆喪,便由長子主祭禮。

但安樂公晚節失於欲,娶了個二八嬌娘,哪撐得住場面,是故商議之後,給安樂公哭墳一事兒,主要還是陶矜長子在前面哭。

那姜素娘不露面也不行,得在側邊陪著,母在子後,稍有不符禮數,得先通知一聲。

朝中自有命婦承擔此責,謝簡家中再著人走一趟,是求個萬全,且聖人記掛老師,多走動不一定有功,少走動沒準有罪。

總而皇帝赦免了他生殺予奪的順臣,父親原諒了他股掌之上的兒子,生前說不得安樂公,死了謝簡喊的挺合口。

謝老夫人嘆得一聲“聖人仁君”,轉而與崔婉道:“尋個好天時過去看看,滿了一年孝,該放的禮行就放下,同在京中,她家么娘和咱們雲兒又好,常來常往是對的。”

謝承頷首再落了坐,用完晚膳,纖雲拿了個蛋殼瓷的圓罐子拉著渟雲要往後院花圃去。

這種瓷薄如蛋殼,可照影透光,故而得名。

四月氣候適宜,一到晚上,火蟲就從樹底下爬出來在苗木間一閃一閃,抓了放在罐子裡,跟個小燈籠一樣。

丫鬟跟著倆人轉過牆角到了地,各自散開去追,沒過多時,渟雲聽見有人喊“纖雲”,回頭見是謝承負手靠在簷下立柱處。

這人還真是好透了,就能站著了,渟雲聳了聳肩膀,看地面上罐子已抓了一半,今晚出來的可真多。

丹桂小跑幾步到她身邊,輕道:“大郎君來做什麼。”

“我哪知道。”

“大哥,”纖雲歡喜跑到謝承面前,渟雲再看,只看見纖雲雙手叉在腰上,十分得意樣點頭如搗蒜,天知道兩人說了什麼。

她追著火蟲往角落,纖雲走過來喜的眉飛色舞:“大哥也叫你過去,難不成也給你拿一個?你又不喜歡,不如到時候送我。”

沒頭沒尾,渟雲直起身一頭霧水走到謝承面前,好奇問:“是什麼?”

“明兒晨間,你來我處一趟,還是說送藥吧,宋家二郎有事尋你。”

月色底下謝承聲容淡淡,丹桂在遠處也看得渟雲十分得意樣點頭如搗蒜,宋雋能有啥事找自個兒,那肯定是藕啊。

雖然現在錢沒有,可藕要冬日才出,不急,她和纖雲是同樣的眉飛色舞回了花圃,手腳並用追逐著那些腐草熒光。

等回到住處,丹桂悄聲問了緣由,聽是關於藕,藏不住心尖喜悅,輕道:“沒準是大郎君感激咱們的藥,叫那宋家六郎送咱們一些。”

十分有道理,渟雲第二日特趕了個早,隨謝老夫人用罷飯食匆匆告了安回住處帶著早已泡好的虎杖水和丹桂一起往謝承處。

如今他腿已見好,不需要早晚敷藥,唯胳膊和身上傷還日日用藥清洗。

到了地方院裡,小廝攔住同行的丹桂道,“大郎君交代娘子自己進去。”

這就不尋常,渟雲尚無察覺,一手拿了丹桂手上水囊道:“行行行,我進去。”藕在前面,管他大妨小防。

丹桂看著她背影不敢喊,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對守門的小廝問:“怎麼,今日不是人來接呢?”

送藥是她不錯,可擦洗換敷活計一直是謝承房裡的人動手。

“主家的事,亂打聽什麼。”

丹桂緘口,看見渟雲進去後,那門也被關上。

裡頭謝承坐在書案靠椅,兩扇稜窗大開,清風旭日席捲光影往臉上,渟雲看,面前的人,同謝簡七八分相似。

她這才有了些許心悸,捧著水囊問:“那,宋家二哥呢。”

“坐。”謝承抬手指了指案前空椅子。

渟雲嚥了口口水,挪步往前,未等她坐下,謝承翻著書貌若無意問:

“你手上的珠子,給誰了,不要撒謊,我昨兒晚間問過纖雲,你瞧見的。”

“給么娘。”

“血竭,木高數丈,枝葉婆娑,脂如膠飴,久而堅凝,乃成竭,赤作血色,採無定時,產自波斯別種大食,極罕,是這個嗎?”

“是。”大概可能也許是,是與不是,她說不準。

“你那還有嗎?”謝承看向渟雲手腕。

“沒有,這是師傅給我的雞血紫。”渟雲換了一下捧著水囊的手位,將右手藏在了水囊後。

“沾之則木,吞之則僵。如果被人知道安樂公之疾有疑,謝府上下都要人頭落地。”

謝承伸手:“拿來,連你房中數,把那個丫鬟也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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