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義
謝府這些年與宋府算得來往頻繁,只渟雲隨謝老夫人多遊走於後宅相交,與前院郎君少有照面,一時沒識得老頭是誰。
但見其人寬衫博裳襯得身形清瘦,高帽正巾愈顯神色逍遙,分明一把年歲,居然也透出些明風朗月姿容,橫梅修竹根骨。
她猜得該是人稱宋公的翰林宋爻,想著自個兒約莫以前也和這老頭見過,就不知是啥時候。
還待要多打量幾眼,身側女使語氣不善小聲催道:“快點走。”又聽見那邊袁娘娘陡然高聲叫罵,“你媽了個....”
豪情萬丈而中道崩殂,渟雲本是聽見女使催,趕忙低了頭往前走,聽見袁簇開嗓,趕忙再抬頭,只看見袁簇憤憤收口,重重坐回椅子上。
渟雲沒來由要笑,這般場合,由著袁娘娘何等不羈,是不好罵自己翁公。
這念頭才起,那邊袁簇應是忍不了這口氣,坐下猶不肯罷休,高聲問:“你個老東西踏馬的怎麼不趕緊去死?”
這二人對話實有滑稽,渟雲要再偷看宋爻,眼角餘光掠過上位襄城縣主,赫然發現那會襄城縣主壓在膝頭的長弓已經豎起。
弓上利矢橫貫,弓弦拉滿正對袁簇,顯然是方才袁簇一站起,襄城縣主立刻張弓,逼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二人,不是.......?
渟雲胸口一緊,忍不住偏臉看向守在周圍的兵卒,她對你死我活這種事總有一種近乎愚蠢的遲鈍,直到此刻再看刀劍叢叢,才能明白此地已非往日宋府。
於是腳步又緩,不知道自己走向襄城縣主會面臨什麼。
襄城縣主同樣不知謝老夫人為何會突然攜闔家女眷出現在宋府門口,但來了未嘗不是好事。
因著宣德門那邊還沒有動手,圍困宋府的人馬不好太顯眼,一部分佯作巡街分散在近處,一部分則是進到宋府裡面,盯著宋家老小。
襄城縣主深諳京中來往,特交代底下將宋府正門角門偏門全開啟,翰林世家若無交集拜帖,根本不會有人主動闖進。
原本守門的看見謝府馬車,怕兩家有約,底下人很難糊弄得老祖宗回程,故傳話給襄城縣主定奪,因此遲遲沒人往外。
孰料謝府女使上趕著詢問,能守在宋府正門的,非等閒卒子,自是知道謀朝奪位大業,漏不得半點風聲,一不做二不休,唯有先將謝府來的全部扣住再說。
如此正合襄城縣主意,國之大事在戎在祀,謝簡在禮部,巴結些說,是託著國家半壁江山呢。
下月又逢立夏大祭,謝簡領著好些文臣在齋宮守禮,正是需要圍困的另一個地方。
雖謝簡本人算是晉王黨,但誰說的準呢,多捏一個老母親在手裡,當然是更添穩妥。
且今日大事成後,父親必然最需文人喉舌,尤其需要老臣歸順。
至於宋府一群人,襄城縣主在制住袁簇後不多時,早在宋府外等候已久的刀斧手著官袍舉密旨,以搜查反賊為由堂皇進入宋府,與收到訊息的宋太夫人姚大娘子等等撞個正著。
女眷人人噤聲,襄城縣主再遣人去房裡請宋爻,自然輕而易舉。
稍微讓她忌憚的,是宋雋不在府中,說是那混不吝科舉之後浪蕩無涯,早喝花酒晚買醉,成天見不著人。
這話要說別的文人兒郎,襄城縣主決計不信,非得著人挖地三尺搜了才算,但宋雋其名,她算是頗為了解。
父親為自己選婿,宋府裡年歲合宜的兒郎,就有宋雋。
是個混不吝沒差,老子混不吝,還能偷人偷個好種,偏娘也是個混不吝,偷都不定能偷到。
何況宋府也是老臣,還沒到把事做絕的地步,襄城縣主僅吩咐底下留意,若遇著宋雋迴轉,儘快制服即可,倒也沒再繼續為難。
其餘宋府了的主家,挑揀挑揀,旁支晚輩都安置去了旁邊別院,幾個重中之重的老東西連袁簇,都在這聚著由襄城縣主親自看守。
也就是人都到了這,袁簇總算是醒悟過來,襄城縣主是想挾宋府以令宋頏,宋府裡頭,又是挾自個兒為主。
她全無愧悔將那枚骨韘給了出去,反百般慶幸,以思衡的心性,見到信物必不會再以命相博,晉王又是在安撫宋府,生機定不會絕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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