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老闆的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後來德賽普才從戰友的口中得知,瑪莎是庫爾德人。
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德賽普成為了店裡的常客。
一個人,
一杯奶,
一段閒聊。
瑪莎喜歡用筆記本記錄故事,
德賽普不介意分享異國見聞。
德賽普最後一次看見瑪莎的時候,
他的杯子裡,多了一朵花。
白色的,五葉銀蓮花。
“你為什麼給我一朵花?”
“你為什麼只喝一杯奶?”
“健康。”
“禮物。”
德賽普以極不方便的方式把奶喝完的最後,他還是收起了花。
今晚的錢,他多給了一點小費。
但是瑪莎追到了門外,把錢還給了他。
“為什麼?”
“禮物是心意,不是商品,我存錢不是為了等待施捨,你喝奶的錢已經給得夠多了。”
德賽普接過了錢,瑪莎準備回去。
“花語是什麼?”
“你自己查。”
瑪莎揮了揮手,回去了。
一個不符合15歲少女的背影,烙在了德賽普的心裡。
再後來,瑪莎死了。
在一個普通的下午,那天,德賽普原本想告訴她,他知道了花語。
但是沒來得及。
巡邏的吉普在快到的時候,德賽普聽見了爆炸聲。
居民已經四散而逃,街道上有零星的交火。
德賽普衝進了咖啡館,在瓦礫中,找到了瑪莎的屍體,他只認得她的手了,因為經常給他端來牛奶的原因。
當士兵與居民把裡面的人刨出來的時候,德賽普沒有離開。
“聽說是她哥哥要把她帶走,她不願意,接著,他引爆了身上那個...”
有目睹的居民向士兵講述了事發的經過。
德賽普沒有聽,他只是,奮力地用雙手掘動著瓦礫,直到最後,他俯伏於這十多具屍體的面前,然後,爬到了他們的身旁,細細地,嗅著。
“德賽普!你怎麼了?!”有一同前來的戰友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味道!”
“什麼?什麼味道?”
“太多了,太多不一樣的味道了。死亡的味道,戰爭的味道,親情的味道...好棒...好棒!!”伴隨他興奮話語的,是他那扭曲的表情。
在場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他的話,大部分新兵都是第一次親歷戰場,除了死人的味道外,他們實在感受不到更多,而與他們的嘔吐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
德賽普他笑了。
他看著面前這些死狀各異的死者,有驚恐的,有祥和的,有捨身保護孩子的。
他一邊哭,一邊笑。
緋紅的臉,暢快淋漓的表情。
陶醉的目光。
他一邊嗅著,一邊搓揉著自己的下體,一邊大哭,一邊大笑。
所有人,都皺著眉,看著他,一個瘋子。
“太棒了!太棒了!我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多的味道!主啊!你看見沒有,這才是人性的光輝啊!”
“德賽普!你清醒點。”
戰友的一個巴掌,讓德賽普似乎清醒了過來,但是,戰友也不敢再打下第二個巴掌了,因為,他們看見了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士兵,而是一頭貪婪的野獸。
他...他在渴望著鮮血與戰場。
“攻擊是在哪裡發出的?他們的據點在哪裡?”他手中的槍,上膛了。
戰友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們只負責疏散居民,那是政府軍跟米軍的事,我們不參與正面戰場。”
但是德賽普沒有理會,他只是大口地呼吸著,鼻尖仔細地繼續嗅著,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的一種帶來死亡的味道。
一種難以名狀的喜悅以及興奮遍佈了他的全身。
恰好一枚在附近落下的火箭彈提醒了他具體的方位,他搶走了吉普車。
一個人,不知道開向了何方。
等增援抵達並找到他的時候,戰友發現,他的身邊,躺了下差不多十具屍體,而他自己也已經重傷倒地,流血不止。
他之所以重傷倒地,不是因為槍傷造成的,而是近身的自殺性爆炸。
當失去了人形的他被帶回去駐地醫院的時候,他一直纏在手中的念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而他的口中,戰友只能依稀地聽見他喃喃地說了幾個字。
“觸不可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