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之證

第364章 姐弟案(四)

“好嘞,那謝謝幾位嬸子了,你們慢聊。”

……

村東頭的土坯房比陽春家更破舊,牆皮剝落得像得了面板病。

滕豔蘭敲門時,陽老根正蹲在門檻上磨鐮刀,刀刃在石頭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警察同志,”他頭也不抬,“我個種地的能知道啥?”

滕豔蘭靈機一動,採取攻心為上,說道:“白雪一直在吃避孕藥。”

“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麼?”陽老根繼續磨著鐮刀。

“我們從陽春房裡找到了白雪的內衣內褲,上面有生物檢材。姐姐的私密衣物,怎麼會到弟弟的房間裡去?”她的靴尖碾過地上的菸頭,“您要是現在不說,等DNA結果出來……”

鐮刀“噹啷”掉在地上。陽老根的臉瞬間灰敗,皺紋裡滲出冷汗:“造孽啊……”

回憶像潰爛的傷口被重新撕開。

那是2010年夏天,陽老根去弟弟家抄電錶。推開虛掩的院門時,聽見西屋傳來奇怪的嗚咽聲。他以為是孩子在哭,直到透過門縫看見——

白雪被按在炕沿上,校服褲子褪到膝彎。陽春從背後壓著她,兩人交疊的剪影在紗窗上晃動,像兩隻交配的野獸。

“我當時抄起扁擔就砸門!”陽老根的手抖得像風中的枯葉,“那小子提著褲子跳窗跑了,白雪跪著求我別說出去……”

滕豔蘭的錄音筆靜靜運轉。遠處傳來布穀鳥的叫聲,襯得老人的講述愈發荒誕:

“我弟氣得要送陽春去精神病院,可他婆娘怕丟人,農村人見識短,他們雖然又氣又恨,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陽老根突然壓低聲音,“後來發現白雪在吃避孕藥,這才急著把她嫁出去。”

“哎,都是陽春那小子造的孽啊。”陽老根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天晚上,她爹媽說要給她許人家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白雪那丫頭跪在地上說:‘媽,我還小呢。’她媽聽出了端倪,話中有話地說,‘白雪啊,你也是有文化的人,非要等弄出大事來才好嗎?外面關於咱家的閒話很多,你嫁人了,外面的風言風語自然就沒了。’”

即便之前已經隱隱猜到了結果,但當親耳聽到真相時,滕豔蘭還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白雪那丫頭聽了,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這丫頭就是太內向、太實誠、太傻了……”

“其實她也想終結這段畸形的感情,只是苦於沒有藉口。”滕豔蘭淡淡地說道。

暮色漸濃,飛蛾圍著燈泡打轉。滕豔蘭翻看陽老根提供的舊照片——婚禮上的白雪穿著不合身的紅嫁衣,神色黯然,絲毫沒有結婚時的喜悅。

“去年8月,我弟弟就請人在本鄉給白雪介紹了一個男孩子,就是她現在的老公曲一高,”陽老根繼續說道,“白雪沒有拒絕,陽春也不好說什麼,很快她就嫁了出去,不正當關係就暫時中斷了。”

“為什麼說暫時?”滕豔蘭問道,“曲一高後來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陽老根啐了一口,“那小子賊心不死,一直糾纏著白雪,只要她姐一回孃家,他就跟進房間,有一回半夜扒窗臺,被鄰居當賊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一長,曲一高會不起疑心?”陽老根無奈地搖了搖頭,“哪個小舅子會對出嫁的姐姐這麼糾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有問題。”

“所以,曲一高就帶著白雪外出打工了?”滕豔蘭問道。

“曲家那小子本來是個厚道人,”陽老根嘆了口氣,“但是陽春這麼鬧,一來二去他就留了個心眼,也不知道是被他發現了,還是白雪那丫頭自己招了,總之後來他就突然性情大變,對白雪也是拳打腳踢的,過了快半年,才帶著她出去打工的。”

滕豔蘭若有所思,“所以這件事讓陽春怒不可遏,他才會去曲一高家挑釁,用氣槍打人家的玻璃,還到地裡毀壞莊稼。”

陽老根點了點頭,沒有在說話。

回程路上,滕豔蘭的電話響起。技術科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滕隊,內褲上的精斑檢測結果出來了,確認是陽春的。”

車燈照亮路邊的野墳,幾隻烏鴉驚飛而起。滕豔蘭降下車窗,讓帶著稻香的夜風吹散車裡的悶熱。遠處曲家的廢墟在暮色中像個張開的黑洞,而更深的黑暗似乎才剛剛開始浮現。

後視鏡裡,陽春家的燈突然亮了,又很快熄滅。有個人影站在窗前,正望著警車遠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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