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能者”立刻在意識中提醒:“警告!主人已察覺異常精神連結!連結強度提升可能暴露!”
弗拉茲心中一凜,立刻睜開了眼睛。就在他與巴納吉探究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的剎那——
“籲——!!!”車廂前部傳來車伕驚恐到變調的嘶吼!
緊接著,是一連串沉重而混亂的撞擊聲!砰!砰!砰!
整個車廂如同被巨錘砸中,猛地向左傾斜、劇烈顛簸!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巴納吉猝不及防,手中的書脫手飛出!小雀驚呼一聲,緊緊抓住座椅邊緣才沒被甩出去!老馬被瞬間驚醒,身體本能地繃緊!連一直如同雕塑的“象牙塔”,巨大的獅子頭盔也猛地抬了起來,轉向震動傳來的方向!
“怎麼回事?!”老馬厲聲喝道,一把推開車廂前部的觀察小窗。
車伕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驚魂未定:“馬…馬教士!是羊!一群羊!突然從路邊的矮樹叢裡衝出來!根本剎不住!撞…撞上了!”
弗拉茲穩住身形,透過車窗向外望去。馬車已經歪斜著停在了路邊,車輪下和前方散落著幾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正是被撞死的山羊。周圍散落著幾十只受到驚嚇、咩咩亂叫的山羊。一個穿著破舊皮襖、滿臉塵土和驚恐的中年牧羊人,正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看著地上的死羊,又看看聖教國馬車的徽記,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絕望地嚎啕大哭起來:“我的羊!我的羊啊!這可讓我怎麼活啊!”
弗拉茲觀察著周圍環境。這裡的地勢確實比之前平坦開闊了許多,路兩邊是低矮的灌木叢和稀疏的草地,遠處能看到一些起伏平緩的小丘,確實比艾利維利那種山地更適合放牧。濃霧雖然不如山腳濃重,但依然在低窪處飄蕩,遮擋視線。
巴納吉也湊到窗邊看了一眼,低聲對弗拉茲說:“這種事兒在野外執行任務時不算少見。濃霧天,視線差,牲口又容易受驚亂跑。撞到人都有過,別說羊了。”他的語氣帶著點無奈,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類似情況。
弗拉茲想起初到橡木街時,也目睹馬車超速差點撞到小孩。他推開車門,和老馬一起下了車。
那牧羊人看到黑袍教士,哭得更大聲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大人開恩啊!我……我不是故意的!這霧……這羊突然就驚了……”
老馬皺著眉頭,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按規矩辦事。他掏出一本硬皮冊子和一支炭筆,刷刷刷寫了幾行字,撕下一頁遞給牧羊人:“行了,別嚎了!這是聖教國的賠償單!拿著這個,去聖山財務部,他們會按市價賠你錢!”
牧羊人接過那張輕飄飄的紙,看著上面陌生的字跡和印章,哭得更絕望了:“大人!這……這去聖山……一來一回得好幾天啊!我這剩下的羊怎麼辦?家裡還有生病的老孃等著我回去……這……這遠水解不了近渴啊!”他抓著那張紙,如同抓著救命稻草,卻又覺得這稻草毫無分量。
弗拉茲走上前,蹲下身看了看那三隻被撞死的山羊,體型中等。他抬頭問牧羊人:“老鄉,這三隻羊,按市價大概值多少?”
牧羊人抽噎著回答:“好……好點的羊,能賣到70,75尤拉一隻……這三隻……怎麼也得210尤拉吧……”他報了個偏高的價格,眼神裡滿是希冀和忐忑。
210尤拉?弗拉茲心裡有數,這價格略高,但還在合理範圍內。這點錢,對於掌控著橡木街香料管道生意和艾利維利領地的他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馬教士,”弗拉茲站起身,看向老馬,“我看這位老鄉確實有難處。不如這樣,賠償單我收著,回頭我去財務部處理。這錢,我現在直接賠給他,您看行嗎?”他拍了拍腰間的錢袋。
老馬詫異地看了弗拉茲一眼,隨即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低聲道:“弗拉茲教士,原則上……當然可以。但你要想清楚!聖教國公務事故,自有規章流程。你私下賠錢,一是開了這個口子,以後別人都這麼鬧怎麼辦?二是萬一他反口不認,或者出去亂說,反而可能惹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他自己去跑流程才是正理!”這是老油條的經驗之談。
弗拉茲明白老馬的顧慮。但看著牧羊人那絕望無助的眼神,聽著他家裡還有病人等著照顧……他骨子裡那份屬於地球人的同理心還是佔了上風。聖母心就聖母心吧!
“多謝馬教士提醒。這次……就算我個人幫他個忙吧。”弗拉茲不再猶豫,直接從錢袋裡數出三個沉甸甸的、刻著複雜紋路的金制貨幣,每個面值10尤拉,共30枚,弗拉茲遞到牧羊人手裡。
“拿著,這是300尤拉。賠償單給我。”
牧羊人看著手裡金燦燦、沉甸甸的三十個金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00尤拉!這遠超他報的市價!他顫抖著手接過金幣,又趕緊把那張賠償單塞回弗拉茲手裡,激動得語無倫次:“謝……謝謝大人!謝謝青天大老爺!您……您真是活菩薩!這羊……這羊您要嗎?我……我幫您處理乾淨?”
弗拉茲看著那血肉模糊的死羊,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些我們處理就可以了。”他想著老馬的話,不想再節外生枝。
“謝謝!謝謝大人!”牧羊人千恩萬謝,也顧不上處理死羊了,連滾爬爬地衝進羊群,揮舞著鞭子,帶著剩餘的羊,如同逃離一般,飛快地消失在了霧氣瀰漫的荒野中。
“嘿!今晚有烤全羊吃了!”巴納吉看著地上的死羊,舔了舔嘴唇,似乎剛才的混亂完全沒影響他的胃口。
然而,車伕哭喪著臉跑了過來:“馬教士!不好了!剛才撞得太狠,左邊的車軸裂了!必須更換備用軸!可……可這次出來,偏偏沒帶這種型號的備用件!而且領頭那匹黑馬的左前腿好像也扭傷了,其他馬也受了驚,現在死活不肯再拉車了!”
老馬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圍著馬車和幾匹馬仔細檢查了一圈,情況確實如車伕所說。他煩躁地抓了抓光溜溜的頭皮:“該死!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看了看漸暗的天色和周圍荒涼的景象,迅速做出決斷:“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能露宿荒野。離這裡最近的應該是‘石墩鎮’,我記得走過去小半天就能到。”他目光掃過四個新人,“巴納吉、弗拉茲、小雀,你們三個,你們步行去石墩鎮。找鐵匠鋪,買一根適配我們馬車型號的備用車軸。然後在那邊休息一夜,明天早上我們再這裡見面……對了,再補充點乾糧和淨水,再給我帶一瓶酒,只要不是果酒都可以。
他話音剛落,一個極其輕微、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也去。”
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說話的,竟然是自報名字後就再未開過口的“象牙塔”!她不知何時也下了車,巨大的獅子頭盔轉向老馬的方向。
老馬也是一怔,看著這個全身覆蓋金屬的古怪女子。讓她一個女子留在這裡和車伕一起守夜,確實不太合適。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行吧,你也跟著去。四個人,路上互相照應點。動作要快!我和車伕在這裡守著車馬,等你們明天帶著配件回來!記住,別惹事,辦完事就找地方休息!”
車伕向著藍袍的教士巴納吉說道:“教士大人,石墩鎮不算大,進了鎮子往主街走,最大的鐵匠鋪掛著‘老鐵錘’的招牌!你跟他們說是要聖教國專用車軸,他應該有備貨的。”
老馬又囑咐道:“我會在這裡等著你們,注意安全,不要節外生枝。”
四人應了一聲,然後離開了事故現場,朝著暮色籠罩下、霧氣瀰漫的前方,那個名為“石墩鎮”的方向緩緩走去,很快融入了蒼茫的暮色與越來越濃的霧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