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弗拉茲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哈斯娜那反覆無常、視規則如無物的行事風格,以及她掌控時間那近乎神明的恐怖能力,都讓他無法真正安心。更重要的是,一個深埋心底的秘密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六七年前,正是哈斯娜偷襲了前調查部主管、紫衣教士因貝拉多!才導致了因貝拉多的隕落和轉世,變成了現在被永久牢籠靜止在艾利維利法師塔中的多多!一旦讓哈斯娜知道,當年的“死人”因貝拉多,如今正以“多多”的身份存在著……弗拉茲不敢想象那會引發怎樣毀滅性的災難!海爾默、光之刃所有靜止的夥伴、甚至整個艾利維利……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小雀,”弗拉茲轉過身,神情異常嚴肅,“記住,關於我們光之刃傭兵團的所有事情,特別是艾利維利那邊的情況,還有……多多的事情,絕對!絕對!不能向聖教國的任何人提起!一個字都不能提!明白嗎?”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著小雀。
小雀被他突如其來的嚴肅嚇了一跳,停下擦拭的動作,對上弗拉茲的目光,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鏡老闆!我發誓,一個字都不會亂說!”她能感受到弗拉茲話語中那沉甸甸的分量和深切的擔憂。
弗拉茲看著小雀鄭重的表情,稍稍鬆了口氣。他開始整理自己房間裡的東西,將一些可能需要的書籍和工具打包。小雀也很快將“夏圈”保養完畢,小心地收好。她看著弗拉茲忙碌,又看了看客廳,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弗拉茲先生……我的房間收拾好了。”她指了指弗拉茲的臥室,“那……您晚上睡哪裡呢?”她的目光落在客廳那張唯一的長沙發上。那張沙發做工倒是不錯,是真皮的,據說是鍊金術師格瑞克某次“大賺一筆”後得意洋洋買回來的,當時還和布莉茲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上二樓。只是此刻,沙發上堆滿了弗拉茲攤開的書籍、卷軸和一些雜物,顯得凌亂不堪。
“我睡沙發就行。”弗拉茲不以為意地走過去,準備把上面的東西搬開,“以前也經常睡。”
“那怎麼行!”小雀立刻反對,跑過來幫忙收拾沙發上的雜物,“這沙發雖然大,但您這麼高,睡一晚肯定腰痠背痛!而且這麼亂……還是我睡沙發吧!您睡臥室!”她不由分說地開始把書往旁邊搬。
“不行不行!你是女孩子,怎麼能讓你睡客廳沙發?”弗拉茲連忙阻止她,“臥室你住,就這麼定了。”
兩人在沙發旁推讓起來,一個堅持要睡沙發,一個堅決不同意。小雀看著沙發上堆滿的東西和那略顯狹窄的空間,怎麼也不忍心讓弗拉茲將就。
“真的沒關係!弗拉茲先生!”小雀堅持道,“我在新阿卡德跟師傅學習的時候,經常就睡在路邊的大石頭上!沙發已經很舒服了!”
弗拉茲看著她倔強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那你跟我來。”他轉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小雀疑惑地跟了進去。弗拉茲的臥室很簡單,一張書桌,一個櫃子,還有……一張看起來像床的、鋪著墊子的平臺。
弗拉茲走到“床”邊,伸手掀開了上面鋪著的厚實布料和墊子。
下面露出的,是四個大小不一的陳舊木箱!它們被巧妙地拼湊在一起,上面鋪了木板和墊子,就成了他的“床”。
“啊?”小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弗拉茲一直以來睡的竟然是這個!
“你看,”弗拉茲拍了拍木箱,“其實也沒比沙發舒服多少。以前條件有限,光想著把橡木街和艾利維利弄好,讓大家有個安穩的地方,就沒顧上自己這點小事。後來習慣了,也就懶得換了。”他的語氣很平淡,彷彿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小雀看著那簡陋的箱板床,又看看弗拉茲平靜的臉,心中五味雜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弗拉茲總是那麼“不在意”自己的住處。他把所有的精力、資源和金錢都投入到了橡木街的改造、艾利維利的建設、以及為夥伴們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上。他信任團隊的力量,堅信集體的利益遠高於個人的舒適。這種近乎“捨己為人”的付出,聽起來像是理想主義的空話,甚至有些虛偽,但弗拉茲卻是在用最樸實的行動踐行著。他不是在說,他是在做。
小雀沒有再推辭,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對這位年輕的“鏡老闆”充滿了更深的敬意。
“好吧……那我睡臥室。”她輕聲說。
弗拉茲笑了笑,剛想說點什麼,樓下突然傳來一個洪亮而熟悉的聲音,穿透了麵包店的喧囂:
“回來了也不先來找老頭子我報到?快下來!有活兒等著你呢!”
是法萊恩!橡木街的精靈老法師,街道負責人。
弗拉茲和小雀對視一眼。看來,短暫的休憩結束了。橡木街的煙火日常裡,新的挑戰和任務,已經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