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姐姐和姨姨都出去工作了，小院裡就只剩下小滿和外婆。
祖孫倆難得單獨相處，在此之前，沈青梧每年最多帶小滿去看她四五次，每次也就在家住一兩個晚上，說話的機會少之又少。
白天陽光正好，小滿正蹲在院子裡的大樹下面，小心翼翼地用一根草葉逗弄著那隻小貓。
小貓伸出爪子撲騰著，可愛極了。
“外婆，外婆你快看！”
小滿回頭，獻寶似的對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李桂香喊道，
“小花可聰明瞭，它知道我不會弄疼它！”
李桂香看著外孫女那張天真爛漫的小臉，心都化了，臉上堆滿了笑意。
她招了招手，說，“小滿，到外婆這兒來。”
小滿放下草葉，拍了拍手上的土，乖乖地跑到李桂香身邊。
李桂香慈愛地摸著她的頭，心裡卻還想著女兒們的事，忍不住柔聲問道，
“小滿啊，你告訴外婆，以前……以前在奶奶家的時候，你過得開心嗎？”
這個問題一出口，小滿臉上的笑容就像被風吹滅的燭火，迅速消失了。
她的小腦袋一下子垂了下去，兩隻小手緊張地揪著自己的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開心。”
李桂香沒想到孩子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把孩子拉到自己懷裡，摟著她瘦小的肩膀，追問道，
“怎麼不開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奶奶對你不好？”
這句話彷彿開啟了小滿記憶裡那個委屈的閘門。
小滿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在裡面打著轉，她把頭埋進外婆的懷裡，帶著哭腔，用斷斷續續的、孩子氣的語言開始傾訴，
“媽媽……媽媽從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要幹活，家裡的地都是媽媽掃，衣服也是媽媽洗……家裡所有的活都是她一個人乾的……”
“要是幹不好，奶奶就要罵她……罵得很大聲，好嚇人……可媽媽冬天洗衣服，手都裂了，總出血……”
“吃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也不讓媽媽和我吃好的。只能吃青菜和米飯，肉都是給爺爺伯伯和堂弟吃的。”
“我有一次偷偷夾了一塊肉給媽媽，被奶奶發現了，奶奶又罵了媽媽好久……”
“爸爸……爸爸在的時候也從來不幫媽媽說話。奶奶罵媽媽的時候，他就當沒聽見……”
小滿越說越委屈，把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屬於孩子的恐懼和不平，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
李桂香抱著外孫女，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原本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會聽到這些。
她的大女兒，那個在她面前永遠報喜不報憂、永遠說“媽我挺好的”的沈青梧，在許家過的，竟然是這樣的日子！
這些細節，像一根根尖銳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了李桂香的心裡。
她驚訝極了，因為這些事情，沈青梧一個字都未曾對她提起過。
她一直以為，女兒只是和女婿感情不和，卻從不知道，她竟是在那樣一個家庭裡，受著如此搓磨和欺辱。
一時間，她心痛如絞，抱著小滿的手，不由得收得更緊了。
李桂香抱著懷裡瑟瑟發抖的外孫女，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小滿還在抽抽噎噎地傾訴著，那些零碎的、孩子氣的描述，在李桂香的腦海裡卻拼湊出了一幅清晰而殘酷的畫面——
她的女兒，像個沒有名字的傭人，在一個名為“家”的牢籠裡，日復一日地被壓榨、被辱罵、被漠視。
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卻對此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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