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就說過了,我不會給的。我每個月給家裡的錢,足夠他的學費和生活費了。”
“那點錢哪夠?”
見他還是油鹽不進,季巧蓮的聲調立刻拔高,卻仍舊維持著某種體面,痛心疾首道,
“你弟弟要吃要穿,還要跟同學交際,不要面子的嗎?你現在工作了,再加上你在部隊立過功,肯定拿了不少補貼,讓你多拿一百塊錢怎麼了?”
說著,語氣加重了幾分,
“陸振東,那是你親弟弟!你忍心看著他被學校趕出來,被人笑話,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陸振東的臉色更冷了,他直視著母親,一針見血,
“他會不會被趕出來,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你們。錢給了你們,也不會交到學校去。”
這句話徹底刺痛了季巧蓮。
她的臉瞬間漲紅,漂亮的眼睛裡蓄滿了委屈的淚水,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陸振東!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媽?我為了你們兄弟倆,我……”
她像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撫上自己的額頭,身體晃了晃,
“我……我真是命苦啊……養了你這麼個心硬如鐵的兒子……”
見陸振東依舊面無表情,季巧蓮的表演升級了。
她先是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手捂著心口,身體優雅而緩慢地向一旁歪倒,一副深受打擊、心痛到無法支撐的樣子,
“我……我不行了……我的心口好疼……我快要被你氣死了……”
她軟軟地滑倒在床邊的地上,眼睛緊閉,呼吸微弱,彷彿真的暈了過去。
馮志遠都看傻了,手足無措地看著陸振東,
“東……東哥,這……這可怎麼辦?”
陸振東的臉上閃過一絲極深的厭煩和無奈。
他正要開口,卻見剛剛離開的沈青梧又走了回來,手上拿著一碗湯藥。
她剛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先是一愣,隨即目光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季巧蓮身上。
她只看了一眼,便走了過去,蹲下身。
“青梧……”陸振東想說什麼。
沈青梧卻做了個“別說話”的手勢。
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個小小的針灸包,飛快地捻出幾根銀針,看準了季巧蓮的人中、合谷幾個穴位,穩準狠地紮了下去。
“哎喲!”
地上原本“不省人事”的季巧蓮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坐了起來,捂著被扎的地方,疼得齜牙咧嘴,精心維持的儀態瞬間崩塌。
她驚恐地看著沈青梧,一時忘了演戲。
沈青梧收起銀針,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
“阿姨,您的脈象強健有力,心跳沉穩,身體好得很。以後別用這種苦肉計了,傷心傷神,對誰都不好。”
季巧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當眾戳穿的難堪讓她惱羞成怒,她指著沈青梧,尖聲道,
“你……沈青梧,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敢對我動手!”
“哎哎哎,伯母伯母!”
馮志遠趕緊上前,連哄帶勸地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您看您,這不是醒了嗎?說明青梧姐醫術高啊!走走走,我送您出去喝口水,順順氣……”
馮志遠不由分說地半架半抱,連推帶搡地把還在氣頭上的季巧蓮弄出了病房。
病房裡終於恢復了安靜。
陸振東看著沈青梧,眼神複雜。
半晌,他才低低地說了一句,“謝謝。”
這兩個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