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可不像他弟弟那麼在乎阿爾的身份,她和阿爾還經常打架呢,大咧咧的說:
“一分鐘!”
“我和安斯塔小弟一樣,猜兩分鐘吧!”史密斯放下手裡的記錄本,也尋了一塊地方坐下。
莫里斯眼中紅光閃動,甕聲甕氣的說:“一分鐘。”
此時沃倫已經把斗篷隨手一扔,也不拔劍,就那麼大咧咧的站在空地上。只是那看似隨意的架勢,實則老練無比。
阿爾也已經握住了手中的劍,眼看就要捱揍,只剩下菲莉斯沒有發言,大夥目光朝她聚集。
菲莉斯搖了搖頭,顯然她不太想加入這場遊戲,頗有些無奈的開口:“三十秒。你呢?”
這個你,當然是雷歐了。
他嘻嘻一笑:“跟你一樣,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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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率先出手,他腳下輕點,只是瞬息就已經接近了他的叔叔身前,嶄新的長劍沒有一絲猶豫,帶著凌冽的寒光刺去。
面對連續的突刺,沃倫只是輕巧的晃動身形就避開了所有的攻擊。
他微微偏頭,躲過最後一擊突刺,看著劍刃滿意的點點頭。
只是阿爾的攻擊也埋藏了陷阱,那看似完結的攻擊中是他刻意營造的結果,他立刻將轉刺為揮,咫尺的距離,沃倫那高大壯碩的身材只是一個極其輕鬆的下腰,劍刃幾乎貼著他高聳的鼻尖掠過。
阿爾眼看這也沒有得手也是詫異,正要調整姿態趁著沃倫身形不穩的時候奠定勝局。
“完了!”希爾失聲叫道。雷歐、莫里斯,以及菲莉斯都默默搖頭。
太急了。
正如他們所想,阿爾那一招揮砍雖然有些出其不意,但動作太過大開大合,持劍手臂伸展過直,腰腹空門大開,破綻畢露。
他的想法太過天真,只看到了沃倫上身雖然不穩,沒有注意到沃倫站在地上的雙腿有多堅實有力。
對於任何依靠近身戰鬥人來說,手上的力量與技巧十分重要,但是下盤的力量才是最核心的,所以觀察一個人的實力,看他的步伐與雙腿就能看出個一二。
唯獨雷歐是個例外。他的身體強度讓他沒辦法像常規的一樣訓練,他劍法、戰術並不常規,可以說融合了幾乎所有流派職業的精髓,形成了獨屬於自己的風格,而要做到這樣,不僅是天賦,更多還是基礎的鍛鍊,十倍百倍的基礎鍛鍊。
一個老練的戰士怎麼會放過這麼大的破綻呢?沃倫身形如電,阿爾根本來不及收回攻勢,蒲扇般的大手已在他腦袋上清脆地拍了一記,清沉悶的聲響,也宣告了比試完結。連三十秒都不到。
或許是因為阿爾與他廝混的時間太長,讓他像雷歐的外在靠攏,而忽略了自己和他並不一樣,這一把巴掌來得正是時候。
阿爾眼冒金星退了下來,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扔,捂著頭齜牙咧嘴的徑直坐在地上。
沃倫伸展著身體大笑:“臭小子出去闖蕩了一番實力還是長進,就是還是太單純!經驗不足啊!還得練!哈哈哈!”
雷歐看著沃倫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心道不好,這種戰士向來要戰個痛快才能收手的,他肯定要拿我打牙祭了!
不等雷歐想法開溜,就聽那爽朗的聲音傳來:“小夥子!你也來練練手吧!我猜,一分鐘!”
雷歐一聽這話,也不想找藉口避戰了,不為別的,男人嘛!誰能承認自己就一分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臉上笑意盈盈,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卻是抓起阿爾扔在地上的劍,晃晃悠悠走了上去:
“那我也活動活動!不過,咱們可得有點彩頭了!”
沃倫眼前一亮,笑意更甚:“好啊!賭點什麼?”
“嗯…那就賭,明天探索遺蹟時,一切聽我的。”雷歐話雖然說得輕鬆,確是宣誓了主權,必須以他為首。
“成交!”沃倫簡單的回應,那意思也不言而喻,他約雷歐比試的目的也是為了確立團隊的主權。
雷歐長劍熟練的在手中轉動,呼呼作響:“沃倫老哥,我提前說了,我是‘魔力者’,你可得注意了!”
沃倫深邃翠綠的眼眸閃過一絲精光,微笑著點頭:“是陷阱嗎?”
雷歐虛眯著雙眼,手中冒出轉瞬即逝的火星,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狡黠笑容:“你猜。”
忽得一陣勁風襲撲打在觀戰的同伴臉上,阿爾瞬間清醒了,希爾與安斯塔小弟長大了嘴巴說不話來。
出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兩個身影一個眨眼就撞在一起,帶起的風讓營火都暗淡了幾分。
沃倫不愧是活了至少百年的精靈,他手裡的劍看似普通,卻與他融為了一體,一通連續密集的揮砍絲毫找不到半點破綻,彷彿雙手的延伸。
這種高速的直接對拼並非單純的速度,而是力量與耐力,還有技巧的綜合實力,是一個戰士的基本實力體現。
沃倫一上來就用這種直觀簡單的攻勢,雷歐以同樣的方式還以顏色。
雖然在力量上他佔不到什麼便宜,但是憑藉著借力與卸力的高階技巧,加上他本就突出的速度與耐力,一時間盡有壓制住沃倫的趨勢。
沃倫立刻調整節奏,不讓自己陷入對手的節奏中,他勢大力沉的朝著地面跺了一腳,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一道漣漪,在巨大石磚鋪就的地面上猛烈的起伏。
這是融合了氣系魔法中風屬性分支的戰技,這個戰技不像魔法一樣需要魔法陣與咒文,也不像莫里斯純粹的力量帶來的震盪,而是一種武技與魔法元素的結合,一種極其精妙的戰技。
雷歐眉眼一挑,這突如其來的戰技襲來,讓他不得不旋身而起,中斷了先前的攻勢,心裡暗道暗精靈長老曾言大精靈精通風系魔法果然不假。
阿爾看著雷歐騰空而起,躲過了地面上的漣漪,看似被迫中斷了攻勢,卻沒想到雷歐在半空中詭異的扭轉身體,劃出了一道弧線,那方向根本就是徑直朝著沃倫的面門而去。
瞬息之間,雷歐已在半空,無法再輕易改變方向,他認為勢在必得,那一瞬間雷歐沒有向後閃避,而是朝著他飛過來,彷彿預判了他的手段,讓他內心升起一絲警惕。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當下揚起手中的劍刺向半空的雷歐,卻是留了半分力道。
雷歐在半空扭轉著身體旋轉,面對這一劍已經刺出的劍,竟一個翻身輕巧的踩在沃倫的長劍尖端,借用沃倫的劍再一次帶著長劍旋轉著劈下,而這一次的位置更加靠近,那旋轉的劍刃範圍覆蓋的範圍更大,他退無可退。
那就無需再退!
好在他相信了內心的直覺,收回了半分力道,使得他可以更快的撤回那一招刺擊,憑藉他強壯的身體,硬生生格擋下了帶著旋轉的慣性,與重力的連續劈砍。
“當!當!當!”三聲急速又沉悶的聲響,一個眨眼不到的時間,雷歐就完成了三次攻擊,而且一擊比一擊更加猛烈。
這一急速的攻受轉換,看得阿爾、希爾、安斯塔連同史密斯也張開了嘴巴,久久無法合上。
所有的戰士,包括騎士在內,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要求要腳踏大地,絕不輕易起跳,可雷歐卻狠狠得抽他們一巴掌。
沃倫強行格擋了雷歐的旋轉劈砍,雖然毫髮無傷,卻一點也不好受。他除了雙手震得發麻,自己也被這力量逼得滑出去老遠,如果不是因為這把劍是特製的,這樣硬接之下恐怕早已斷裂。
反觀雷歐手中的精靈制式長劍依然完好無損,他明白,如果但凡兩人的劍互換,或是同樣的武器,他也已經輸了。
沃倫收回劍,搖晃著頭鼓掌大笑:“哈哈哈哈!痛快!小夥子,你真是厲害啊!一切都聽你的!我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好阿爾賽彌才來的!”
“哪裡哪裡,雕蟲小技不值一提!老哥這硬實力真是不容小覷啊,再打下去,我鐵定也不輕鬆!”
雷歐也收回長劍,難得謙虛一下。心裡對女王的戒備也算是放鬆下來,被當人槍使這種事,有一次就夠了。
要是掉進同一個人的圈套兩次,並不是什麼值得回味的精彩回憶!
沃倫一把薅住雷歐臂膀,好像關係親密的老友一般朗聲詢問起剛剛的比試,連稱呼都變了:“小兄弟!你老實告訴我,你躲掉我那衝擊波是早就預判了吧?”
“預判說不上,你一上來就要這樣,我肯定得防著你啊!再說了,老哥你那刺擊也是防著我呢吧?”
“哈哈哈,你也不賴啊,還沒開始你就埋下了你是‘魔力者’的陷阱,我可不得留一手,就是可惜,小兄弟你這手段還沒使出來我就敗了!”
兩人嘻嘻哈哈討論著彼此的戰術心得,全然不顧這些看呆的觀眾們。
菲莉斯看著阿爾眼裡精光閃爍,輕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不到他那樣的,希爾還有一點可能,可惜她的性子也不合適…”她猶豫了一陣,在腦中尋找了一些儘量不會打擊他們信心的詞彙:“你們也不用做到那樣。”
希爾轉過頭去,嘟著嘴,對她菲莉斯姐姐的話有些不滿:“為什麼呀?”
菲莉斯扶著額頭,看著這個活潑好動的小精靈,也不知道她今天說了多少個為什麼,她雖然懂的很多,可腦海裡那些傳承下來的記憶裡,並沒有好的智慧來告訴她如何去告訴希爾。
她只得狠狠瞪了一眼和沃倫互相吹捧的雷歐:看你做的好事!
雷歐猛的打了個激靈,心道確實有些得意忘形,著急忙慌的在意識裡跟菲莉斯傳達了自己的錯誤行為,同時他眼睛滴溜溜轉,打斷了還在吹捧的沃倫:“老哥,這些小傢伙們可得靠你多教教了,咱們是打爽了,可那是咱們懂行啊!你得多提點下,免得他們走歪路!”
沃倫不愧是在帝國打混過的人,不僅實力高強,這情商和閱歷也是一等一的,不比他雷歐差。
他只掃了一眼那幾個年輕的精靈們就知道雷歐所言不虛。
沃倫掃了一眼阿爾,然後上下大量了一下希爾,擠進阿爾與希爾中間,大夥一同圍坐在營火邊,這才如一個長輩般緩緩提問:
“阿爾賽彌,還有你,暗精靈小姑娘,我看你腰上的長劍,你也是個戰士!你們說說看,如果是你們在那個時候會怎麼躲開我的衝擊波?”
希爾一如既往的也沒動腦,率先開口:“我做不到雷歐那樣,只能跳起來了!”
阿爾則思慮了一番,有些不敢確定自己的答案,躊躇著發言:“我應該…硬接下來…”
沃倫揉了揉希爾有些堅硬的頭髮,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
“小姑娘,如果你跳起來,又不做不出我這小兄弟一樣的動作,那怎麼躲開我的下一招呢?你不能只想著應對當前的問題,多往後想一下,或者,你可以想想我為什麼要用衝擊波,我使用這招的目的是什麼。”
他又看向阿爾,鎖住他的脖子:“嘿,你小子想硬吃下來?先不說你吃不得下,你說說看為什麼要硬吃?說得不對,一會真讓你吃一下看看!”
“像希爾說的,跳起來是不對的…可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接了,如果接不下,那也沒辦法了…”
阿爾確實知道跳是不對的,發言裡還替希爾找補了一下,只是希爾那傻丫頭哪會想到這些呢。
“總得來說,阿爾賽彌說得沒錯,最穩妥的辦法是迎接下衝擊波,但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面對武技的最好辦法,就是用武技來回敬對手!所以你們要多努力,學會了更多的武技,才能應對各種武技的威脅。”
沃倫沉穩的一番話,讓兩個年輕的精靈恍然。
雷歐聽那頗有為人師表的發言,對菲莉斯使了個眼色,讓她多學學人家,收穫的也只有菲莉斯的怒視。
“可菲莉斯姐姐說,阿爾別想用雷歐那樣的方式,我卻好像可以?我不懂,大叔,請你告訴我吧!”
希爾有些不依不饒,甚至使用了撒嬌的技巧。
那生疏的技巧,配合真摯的感情,簡直渾然天成,看得雷歐心中打起了利用希爾的小小算盤。
沃倫哈哈一笑,他沒想到不光是他這個剛認識的小兄弟這麼厲害,連這個一直用兜帽隱藏自己面容的小姑娘也一下看透了本質:
“簡單來說,我這小兄弟看上去像飛鳥一般靈巧,通通是為了彌補他身體上的天然劣勢,不得已為之,這隻適合他,或者適合他這種身材的。
阿爾賽彌這麼高大的身材,只要多多鍛鍊也不需要這樣就能具備這樣的力量。
小姑娘你呢,將來還能長身體,等未來你的暗精靈血脈,會讓你的身體足夠強壯,也不需要做到這樣。到那時,你們做這樣的行為,反而是一種拖累。”
希爾與阿爾沉默了,他們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崇拜的,實力強勁的雷歐居然有這麼明顯的弱點。原來,他那些接力和卸力的技巧都是為了彌補自己的先天不足。
與生俱來的天賦,是一座巨大的鴻溝。
力量上的差異更是絕對的,哪怕雷歐掌握了這麼多技巧,他在面對全面覆蓋鎧甲的強壯對手,也做不到像莫里斯那樣的簡單直接的擊潰。
雷歐嘻嘻一笑打破了莫名升起的憂愁:
“聽到了吧?以後誰再敢說我矮,小心我揍你!與其操心我,不如多想想自己該怎麼運用自己遠超我的身體。”
他喟然一嘆,無奈又欣慰的繼續說:“不要去辜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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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遭遇,讓他沒辦法有一個正常人的身材,這是無奈。
可正因為這接連不斷的挫折與變故,讓他的見識、心智,與身手,遠遠超過了身邊的所有同齡人,甚至比他年長的人。
他欣慰的是,他沒有沉淪進過去的陰暗裡,沒有被現實的苦難所擊倒。這裡面有很多人的幫助,也更多來自他的努力。
他更欣慰,因為他的努力,讓他在這看似不公的命運裡,遇見了那個能洞悉他的人,那個永遠靜靜注視著他,關注著他的白髮少女。
就如同,雷歐此時諸多感慨無處宣洩時,想要偷偷握住菲莉斯的手時,那隻手早已停留等候在那個合適位置。
他只是習慣性的,如同無數個日夜裡做出的最習以為常的動作。
當兩個被命運捉弄的孤兒相遇,當他們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們已被命運欽點為彼此的救贖。
命運,不見得是那麼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