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達的聖域

第26章 緊握羈絆的雙手

精靈王都“塞利亞蘭”的東北方,一片狹長的陸地如巨人的臂膀探入蔚藍大海。

在這臂膀的盡頭,盤踞著被精靈語稱為“利特”的遺蹟——浸透著千年時光與危險氣息的名字。

無數精靈遠征隊曾滿懷希冀踏入這片廢墟,最終卻都折損於兇殘魔獸的利爪與詭譎地形的陷阱之下,為‘利特’之名增添了一筆筆血色註腳。

“嵐落”的出現,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阿爾父母沉寂的心湖中激起了新的漣漪。

一個人類,一個獸人,再加一個謎團般的女孩,他們竟穿越了整個帝國,只為追尋埋藏於此的“聖器”。

“嵐落”的出現,這份執著與奇異組合本身,或許正是撬動“利特”之鎖的鑰匙。

女王希菲塞琳娜米亞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價值:無論成敗,讓雷歐欠下精靈族一份人情,正是眼下渴望開啟對外交流之門,卻又必須謹慎行事的蘇納所需的一塊巧妙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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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各地召集的遠征隊精銳被雷歐三人輕易擊潰,短時間內想要再找到合適的人選,並不容易。

雷歐索性也放棄了女王為他提供炮灰和挑夫的想法。在考驗了希爾的弟弟安斯塔的實力之後,他認為有希爾姐弟,再加上阿爾,完全足夠了。

臨時組成的團隊,人數再多也比不上有過默契合作的少數人。

只是女王還是安排人手,去離遺蹟最近的大精靈聚落叫了一位幫手,表示他會直接到遺蹟與他們回合,不會耽誤雷歐的冒險進度,並著重強調這位幫手肯定不會拖後腿。

於是,在擊潰所謂精銳的三天之後,一個清冽的清晨,五頭膘肥體壯的獅鷲再次從王庭後院振翅而起,巨大的羽翼撕裂薄霧,載著一行七人,外加充足的補給,直撲東北。

獅鷲攀升至高空,下方是無垠的碧海。很快,那條狹長的陸地便清晰可見。

從高空俯瞰,“利特”遺蹟所在的區域被一片異常濃密、低矮的原始森林所覆蓋,墨綠色的樹冠連綿起伏,彷彿一塊厚重、沉默的絨毯,將千年的秘密嚴嚴實實地覆蓋在身下

唯有森林西側邊緣,一株真正意義上的“蒼天”巨樹拔地而起,它的樹冠如翠綠的華蓋,幾乎遮蔽了小片天空,那裡便是大精靈的古老聚落

——亞莉亞斯,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靜默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禁忌之地。

如果不是因為獅鷲獸的關係,他們勢必會在那裡尋找補給。

獅鷲開始盤旋下降,強勁的氣流壓彎了下方的樹梢。

當高度足夠低時,森林的偽裝被撕開一角,一片巨大、突兀的空地赫然出現!

那絕非自然形成,而是由無數切割規整、邊長數米的巨大石磚鋪就的廣場。

歲月無情,石磚表面早已被風霜侵蝕得坑窪不平,縫隙裡頑強地鑽出如茵的青苔,其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細小野花。

整個地面,除了這些微小的植物,再無高大樹木,只有一片死寂的、人工雕琢的荒涼。

而在廣場的中心,最為詭異的景象攫住了史密斯與精靈們。

一道孤零零的巨大石門。

它並非鑲嵌在什麼建築上,更像是憑空從這石磚廣場上“生長”出來,又或是大地本身裂開的一道猙獰豁口。

門內並非房間,而是一條深邃、陡峭、向下延伸的石階通道。

那通道入口漆黑如墨,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深不見底,散發出冰冷而令人心悸的氣息,無聲地宣告著,此路通往未知的深淵。

獅鷲收攏巨翼,沉重的利爪帶著風聲,‘砰’地一聲穩穩落在佈滿苔痕的冰涼石磚上,震碎了邊緣幾朵倔強探頭的野花。

雷歐第一個翻身躍下。

他眯起眼,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這片死寂的廣場,最終牢牢釘在那道彷彿大地裂開的猙獰豁口上——深邃、陡峭、吞噬光線的石階通道。

一股莫名的詭異爬上脊背,這景象,竟與獸人沙漠深處那座遺蹟的入口如出一轍!

不光是他,連同菲莉斯與莫里斯也是類似的感想。

他們可從來沒想過,這相距何止千里的距離外,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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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也好,熟悉也罷,雷歐此時也並不著急去探索。

他和史密斯把所有補給清點,每個人都分配了足夠兩天的應急食物,除了菲莉斯,也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兩套武器,他甚至足足帶了三把長劍,以備不時之需。

他們清理出一片乾淨的空地,搭建了一處建議的帳篷,並在周圍撒了一些精靈族用來驅逐野獸的藥粉,這才升起篝火。

雷歐擦拭著手中的劍,劍閣與木柄握把上纏繞著的藤蔓,象徵著這柄嶄新的長劍來自精靈族:

“安斯塔小弟,說真的,你菲莉斯姐姐確實很厲害,但是向她學習是你最錯誤的決定。”

安斯塔給菲莉斯倒了一杯水,那恭敬的模樣,頗有些學徒的意思。

雷歐的話讓希爾、安斯塔和阿爾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希爾皺著鼻子:“為什麼?你不也教過我跟阿爾嗎?我弟弟跟菲莉斯學習魔法不是一樣嗎?”

雷歐看著這小精靈笑而不語,反而是史密斯若有所思的開口:

“雷歐的意思恐怕是說,因為魔法和戰鬥的技巧完全不一樣吧。”

“哪裡不一樣?”

“你跟雷歐學習劍術,每一個技巧都是你投入練習都能做到的,簡單來說,就是算數。”

史密斯摸了自己白花花的鬍渣,整理了一下語言繼續說:“劍術就像是一加一等於二,你學會了以後就能明白一加三,或者一加四。但是魔法恐怕並不是,更像是你知道答案,但是你不知道如何得出那個結論。”

雷歐看著菲莉斯嘴角上揚,完全沒有打算解釋,他接過史密斯的話:

“史密斯說得不錯,但是不全對。安斯塔小弟,魔法護盾你肯定也會,但是讓護盾能夠跟隨目標移動,很難吧?”

內向的安斯塔點了點頭。

“那麼你也知道這其中難在哪裡咯?”

安斯塔坐在地上,眉頭微蹙,他和雷歐他們並不如他姐姐那樣相熟,可以胡亂開玩笑,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躊躇著開口:

“因為…我…魔法的模型裡新增不進去自動跟隨的咒文,我也總是掌控不好目標的動向。”

“不光是你吧,所有魔法師的難題都是這個。也就是說,你菲莉斯不是一般的魔法師,她不需要去掌控目標的動向,她就能解決這個問題,簡單來說,就是思路和對魔法的運用不一樣。”

安斯塔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怎麼做到不用人為控制?”

“希爾,看來你弟弟腦子不太聰明啊!”雷歐嘿嘿笑著打趣。

“哼!你才不聰明呢!你說的話誰能懂!”希爾氣鼓鼓的抱緊弟弟,對他呲牙,盡顯姐姐的風采。

“就像我們之前說的,安斯塔,你的魔法水平沒什麼問題,但是你思考問題的方式,跟你們這位阿爾王子一樣,太單一,太片面了!”

雷歐說著扔給阿爾一顆晶瑩剔透的鮮紅野果,那野果飛到一半,一層薄薄的魔法護盾竟然一直包裹著它,直到被阿爾接住:

“看清楚了嗎?身體上的技巧,是亦步亦趨的,不能玩小聰明,但是魔法偏偏不能這麼做。我只是讓護盾跟果子的拋物線重疊,我並沒有操控它,我為什麼要去操控它?現在你懂了嗎?”

雷歐的一番話讓三個年輕精靈都愣住了。

希爾在鍛鍊上的小聰明,安斯塔需要活躍思維,阿爾則是想得更遠一點——他們都聽清了屬於自己的目標。

菲莉斯嘆了一口氣,那雙異色的雙瞳裡全是嗔怪,她狠狠得瞪了一眼雷歐,好像是母親護著犯錯的孩子,:

“他的那個技術太難,不適合現在的你,安斯塔。對你來說,很矛盾,你不能多集中精神,也不能太集中,在需要的時候,做需要的事。”

菲莉斯雖然因白龍傳承而通曉許多,卻實在缺乏教育他人的經驗和天賦。

安斯塔反覆咀嚼著菲莉斯的話,這看似矛盾的指示讓他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雷歐對菲莉斯嘻嘻一笑,回應他的只有菲莉斯更加“惡狠狠”的瞪眼。

“你菲莉斯姐姐的意思是…”雷歐用一根枯枝在地上劃出一條代表攻擊軌跡的線,

“可以在攻擊接觸到的瞬間精準張開護盾。這同樣很難,但經驗足夠豐富後就能形成本能。其實呢……”

他用樹枝快速地線上的不同位置點出數個迷你的圓形護盾,它們交疊排列,剛好覆蓋了整條線,

“這樣才是最簡單的嘛!”雷歐咧嘴一笑,把樹枝扔進火堆。

然而,看著地上那串交疊的圓圈,安斯塔和阿爾都倒吸一口涼氣——這需要何等恐怖的控制力與魔力儲備才能實現?

雷歐也不管他們作何感想,他才不會把自己只能使出這種迷你魔法盾的秘密暴露出來。

把手裡的樹枝扔進篝火,拍了拍手,看了下天色對著阿爾說話:

“你說你老媽專門派人去你們大精靈的聚落叫了個幫手,怎麼還沒到?”

阿爾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應該快了吧?”

“都到門前了,我倒也不急這麼一會……只是你們的女王大人刻意找的幫手,怎麼也得試試身手,要是還是跟之前那幫目中無人的玩意兒,也好早早讓他滾蛋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林中一聲粗獷豪邁的大笑聲傳來:“哈哈哈!小夥子,你說得很對!”

聲到人到,一個高大魁梧、全副武裝的精靈身影撥開茂密藤蔓,如同山嶽般穩穩踏上了石磚廣場。

雷歐只是掃眼一看,就斷定這個精靈大漢來頭不小。

這漢子與雷歐見過的眾多精靈完全不同,如果說阿爾他們高精靈是纖細高挑,暗精靈是結實強壯,那這個大精靈就是壯碩強悍。

只看那粗壯有力的臂膀,寬闊堅實的肩膀上,頂著一頭棕色的短髮,翠綠的眼裡深沉又堅定,硬朗寬闊的下巴彷彿刀削過一般堅毅,嘴角拉扯出的陽光笑容,讓他這份硬漢的形象多了一份隨和。

他看似輕巧的一步踏在石磚地面上,看在雷歐眼裡卻是沉穩無比,沒有半點虛浮。

“我早就說過遠征隊的選拔已經變味了!”

他咧開嘴大笑著走入營地,完全沒有半點外來人的拘束,路過比他還高大壯碩的莫里斯身邊時,還比對了一下自己和莫里斯的身高差距。

他隨手把背上的粗布行囊往地上一扔,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阿爾肩上,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好小子!阿爾賽彌!這身板,這眼神,這面板都快趕上暗精靈了!總算有點我們精靈戰士該有的樣子了!哈哈哈哈!”‘

阿爾面對這個精靈,少見的有些侷促,戰戰兢兢的禮貌回答:“沃倫西斯叔叔,母后怎麼把您叫來了……”

“哈哈哈!‘利特’可是在我們大精靈的地盤,你母后專程派獅鷲信使傳信說,你們把她準備的遠征隊痛揍了一頓,她不放心你,那隻能讓叔叔我出馬了!”名叫沃倫西斯的男子爽朗大笑,隨即又環視了一圈營地的眾人,一眼盯住了悠然躺在地上的雷歐是領頭的角色,保持著那爽朗的笑容上前伸出手,用純熟的帝國語說:

“我叫沃倫西斯,我們精靈的名字很長,對你們人類來說不太方便,叫我沃倫就行!”

“哎喲!這怎麼好意思!你好你好!你的帝國說得真不錯!幸會幸會!”

雷歐原本以為這些精靈對他們人類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原本就想這麼躺著算了,沒想到這老哥這麼上道。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雖然臉皮厚,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連忙露出笑容起身上前,握手示意:“老哥看來跟一般的精靈族人不太一樣啊?在帝國混過?”

“我們‘亞莉亞斯’離你們帝國的‘阿泰亞州’這麼近,我不得多利用利用,至少我們‘亞莉亞斯’的大精靈不像蘇納的精靈那麼傳統就是了。”

沃倫坦言自己的經歷。可雷歐可從來沒聽說過阿泰亞州有諸多精靈入境,想來這些精靈也是私底下交流,阿泰亞州的官員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精靈的一些手工藝品,在帝國還是比較稀有的。

但這並不能解釋,沃倫那過於‘帝國傭兵’的做派,以及他作為阿爾叔叔的身份,讓雷歐心底悄然繃緊了一根弦,他可不想再一次掉進女王的陷阱!

“嗯,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不過老哥你也太不一樣了,咱們可是要一起探險的,不如給小弟漏個底,不然我也不放心啊!”

沃倫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不快,依舊爽朗的笑著解釋:

“小兄弟說得對!我們確實需要最基本的信任,我就明說吧!一百多年前,我就在你們帝國冒險了,不過那會我們兩個種族之間的關係還沒那麼糟糕!哈哈!我們精靈的壽命確實有些長!”

“老哥真是敞亮!有你這個老練的冒險家,我可就太放心了!”

雷歐本質上還是很欣賞這種不拖泥帶水,就事論事性格的人,只是他碰見的人向來都是很倨傲,他也不得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我之前去王庭辦事,給我這小侄子講起以前的冒險故事,沒想到他也沒跟家裡人打招呼就偷偷跑去胡鬧,也是多虧你們一路護送他回來!我跟他也很長時間沒見了,讓我先試試他有什麼長進,一會再跟大夥正式介紹一下!”

沃倫朝著周圍的抱拳致歉,隨即一把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阿爾的後衣領,把他像小雞一樣提溜過來:“臭小子躲什麼!跟我過來!”

雷歐一臉壞笑在地上蠕動著,待他拱到觀戰的最佳位置後,朝著同伴們說:

“我們來猜一下,阿爾會堅持多久?安斯塔小弟,你先猜。”

安斯塔猶豫一陣,偷偷豎起兩根手指。他又轉頭看著粘著弟弟的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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