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三大州,皆為軍事門戶。
東方的瓦羅塞格州,是東方要塞的門戶。
前出瓦羅塞格,便是屬於格雷姆王國的廣袤平原。
最西邊的阿泰亞州,毗鄰西方要塞。
緊接著,是地處西方與南方邊境要塞交匯處的凱利州。
作為能同時支援西南兩方的門戶大州,凱利州繁華鼎盛,幾可比肩帝都德拉奎因。
雷歐這閒不住的人,自然是拉著菲莉斯,要好好遊覽了一遍。
只是這次,他和菲莉斯美好的下午,被一幫吵吵鬧鬧的精靈所破壞。
精靈護衛們也就算了。
唯獨阿爾。
簡直是行走的“帝國問題製造者”,碰到什麼都要問個所以然。
得虧雷歐見多識廣,菲莉斯在機巧結構和歷史知識上又足夠“淵博”。
兩人合力,才勉強壓制住阿爾那火山爆發般的好奇心。
一群小青年吵吵嚷嚷地逛街。
兩位“老頭子”,總算得了點久違的清閒——
史密斯和莫里斯。
也不知道這兩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意氣相投。
莫里斯學習人類文字遇到困難時,常向史密斯請教。
史密斯也時常從莫里斯那裡,聆聽他們“薩滿”一族的古老諫言。
在這些智慧的浸潤下,史密斯內心找到了不少平靜,每一次跟隨莫里斯甕聲甕氣的低沉講述,他都彷彿經歷了一場淨化,
或者說,某種昇華。
無論如何,兩個“老頭”都有了聊天解悶的伴兒,也算不錯。
對他們兩而言,雷歐那種跳脫的聊天方式,
對身心的負擔,確實有些太大了。
——這一點,菲莉斯也曾深表贊同。
雷歐他們的兩天休整,轉瞬即逝。
一行人已踏上前往西方邊境要塞的旅途。
而帝國內部,暗流正洶湧澎湃。
雷歐又怎會知道,傑拉推行的新政所帶來的劇烈痙攣,
將如何影響他的“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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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各地的絞架,再次忙碌起來。
一夥又一夥的強盜、流寇,被推上刑臺。
這次的行刑名單,與之前略有差異。其中混雜著大量——
被強行解散卻拒絕放下武器、遁入山林或市井的前貴族私兵,
以及走投無路、誓死報復的舊勢力官員、貴族……
——連同那些身份確鑿的“間諜”。
這些“間諜”中,不乏貴族遺孀或子嗣,甚至是曾宣誓效忠傑拉的“忠臣”。
飛龍騎士團的武力固然強大,絞刑架無情的嘎吱作響,也不能扼殺所有反抗。
這也印證了雷歐此前的擔憂。
在遠離帝都視線、舊貴族根系盤踞的偏遠地區,小股武裝如同頑固的毒瘤,持續滋擾:
襲擊落單的徵稅官,
焚燒新政佈告,
伏擊運送抄沒物資的車隊……
不僅如此,各地陰暗的巷子裡,市井流言也悄然滋生:
“皇帝傑拉乃惡魔契約者!新政耗盡國庫,秋後便要十倍加稅於民!”
“當兵吃皇糧?小心被煉成無知無覺的戰爭傀儡!”
——這些精心炮製的謠言,
源頭直指漏網的舊貴族暗樁,或是被重金收買的地痞喉舌,
更隱約閃爍著外部勢力操弄的黑手。
與此同時,一股新生的力量也在頑強破土。
帝都及各大州城的街巷間,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價格低廉甚至免費的學堂。
半強制半鼓勵的措施也隨之而來:
能讀寫十個字,獎錢糧;
認百字,得布匹綢緞;
通千文,或有小職虛位以待……
“讀書認字”,驟然成了貧民眼中“穩賺不賠”的生意。
然而,知識的曙光也會被頑固的陰霾所蒙上。
一些被舊思想禁錮或被謠言蠱惑的人,惶恐地將孩子禁足於家,口中唸唸有詞:
“讀書識字,褻瀆祖宗,招災惹禍!”
更有膽大包天者,受地方上喪失教育特權而懷恨的舊塾師,或豪強指使,於深夜向嶄新的學堂門窗投擲汙穢、石塊,
留下惡臭的“警告”。
傭兵公會也正經歷一場風暴洗禮。
曾經高居象牙塔、鼻孔朝天的魔法師們,如今卻潮水般湧入各地公會大廳。
數量之多,令公會總部焦頭爛額,急遣人手增援。
這一切,源於傑拉的一份宣告:
魔法師晉階與研究補貼,必須以實戰功績掛鉤!
這聲宣告瞬間撕裂了法師群體。
一部分年輕或鬱郁不得志的魔法師們,欣然接受了這“屈尊降貴”的現實。
但更多高傲的傳統法師,則視此為奇恥大辱。
他們或消極怠工,在任務中“恰好”讓法術慢上半拍,令協同的前鋒戰士血濺當場;
或吝嗇魔法支援,冷眼旁觀;
這些高貴的塔中人,嘴上迫於強權不敢言,私下則將傑拉咒罵為“踐踏魔法榮光的暴君”。
其中不乏極端者,或與舊貴族藕斷絲連,或被敵國間諜策反,
開始將帝國的魔法研究進展、甚至偶然窺得的軍隊調動片段,透過隱秘渠道,源源不斷地輸送出去。
——買家?在這亂局中,從不愁買家。
然而,這些暗流湧動,若非有心之人刻意探查,也難以察覺。
在普羅大眾的眼裡,最震撼的浪潮,莫過於那“義務兵役”的頒佈。
什麼是“義務”?
當徵兵官在臭氣熏天的貧民窟宣講後,無數流浪兒、乞丐、甚至街頭混混,都紅著眼,爭相湧向徵兵點。
——不分男女,不論體魄,皆可入伍!包吃包住,服役兩年。
平日只需要訓練、種田、畜牧。
兩年期滿,考核不過,領一筆錢走人;考核過關,留在軍中或是自己滾蛋,全由自己選擇。
“還能自己選?”無數掙扎在最底層的“賤民”們,頭一次聽到如此“荒謬”卻誘人的說辭。
這事自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那群一無所有的貧民,也驚歎,也懷疑。
不是去當炮灰?不是苦役?還有錢?!
起初,無人敢信。
直到——
一個瘦骨嶙峋的流浪兒,被洗得白白淨淨,換上一身樸素卻乾淨的軍服,在昔日同伴混雜著驚愕與羨慕的目光裡,
坐進專屬的白色馬車,
一路駛入那巍峨森嚴的帝國軍營大門……
當一個又一個真實的案例擺在面前,希望,終於如同野火般蔓延開來。
對這些掙扎於泥濘中的人而言,
除了乞討、苦力、小偷小摸勉強果腹,
他們沒什麼可失去的。
軍營,至少是一張安穩的飯票!
而對普通平民子弟,除了同等待遇,
其家眷還能享有“軍屬優待”。
一個拉扯著五個孩子、靠販賣蔫菜餬口的寡婦,
在絕望中將最小的兒子送入軍營。
不久後,她破爛的家門上,掛上了一張燙金的“軍屬光榮證”。
有了它,她的賦稅——她根本就沒有賦稅了!
當一群地痞覬覦她的攤位出言調戲時,那全新組建的治安隊如疾風般趕到,
將惡徒們狠狠摁在地上,一頓暴打之後,
他們再也沒出現在這片街區……
漸漸地,“參軍是榮耀”的流言,在普通平民與貧民間悄然傳開。
然而,這股洪流之下,暗礁密佈。帝國的過往歷史,豈是幾個案例、幾句流言就能徹底顛覆?
帝國之大,舊勢力根深蒂固之地,徵兵站門可羅雀,甚至遭不明破壞。
一些應徵入伍的地痞流氓,將市井惡習帶入軍營:
拉幫結派、欺壓弱小、偷竊物資。
更危險的是,
他們中有人已被舊貴族殘餘勢力或敵國間諜悄然收買,成為軍營內的毒瘤和情報漏斗,
將軍營位置、訓練科目、裝備配置等機密暗中傳遞出去。
後勤鏈條,成了最致命的蛀蝕之地。
被抄家的貴族,如山財富,在運輸、入庫、調配過程中,
成了舊官僚餘孽和新體制下貪婪蛀蟲的饕餮盛宴。
虛報損耗、剋扣斤兩、以次充好……手段層出不窮。
珍貴物資被大量盜賣至黑市。
導致部分新兵營冬衣短缺、伙食粗劣、武器粗陋,
嚴重挫傷士氣,埋下怨恨的種子。
同樣,承載傑拉“理想”的社群醫院,也未能倖免於陰影。
救命的藥品、精密的醫療器具不翼而飛,
轉眼現身黑市,標價令人咋舌。
“醫院在用貧民試驗邪惡魔藥”的恐怖流言在底層瘋傳。
——這既是反對派精心編織的毒網,也可能源於某次醫療事故被惡意放大渲染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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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王座之上。
年輕的皇帝傑拉,翻閱著手中堆積如山的報告——叛亂、流言、後勤腐敗、軍營蛀蟲、醫院失竊……
他冷峻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兇狠的弧度。
這帝國肌體上的膿瘡與毒瘤,正被他的新政劇烈地擠壓出來。
而當他指尖劃過那份剛剛送達、墨跡猶新的報告時,那冰冷的弧度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甚至……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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