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玉華宗來說,魁山國青陽山就是一塊兒飛地,故而那位楚宗主不常在,真正當家做主的,如今姓杜。
青陽郡城如今早就成了青陽山修士駐紮之地,往南十幾裡的青陽鎮則早就成了禁地。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玉華宗的分宗名為青陽山,但管著青陽鎮靈脈的卻是青陽樓。關鍵外人看來,這青陽樓跟青陽山還沒什麼關係。
故而頭髮似雞窩的劍客說了句:“小子,有時候事情太像是刻意為之,反而會打消別人的懷疑。”
薛晚秋站著伏虎樁,沉聲道:“你不打進去是怕得罪誰嗎?怕玉華宗還是怕青陽樓?我師叔要有你這修為,早就把這些地方砍得稀巴爛了。”
曹同摳著鼻孔,淡然道:“這又不是下五子棋,要麼堵住這頭兒,要麼堵住那頭兒。很多事情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真要只打算滅一個青陽山或是玉華宗,還用得著他?十二樓又不是擺著好看的。關鍵是你不知道這些雜碎們憋著什麼屁呢。”
薛晚秋活動了一番手腳,走過去搶過師父手中的酒葫蘆,自己灌了一口。
“我估計師叔現在完全有滅了玉華宗的本事,畢竟都是教主了。只不過……我想不通他為什麼不動?”
曹同揉了揉眉心,無奈道:“都是人,人與人之間咋個就這麼大差距呢?劉暮舟跟你這麼大的時候早他娘成精了,可你這小子,怎麼就這麼榆木腦袋?沒有大張旗鼓,自然是投鼠忌器啊!如今六合八荒都有妖禍,萬一真像劉暮舟想得那樣,青陽山在裡面分量不淺。如此一來,你要準備提劍去把他們砍翻的話,他們給你來個魚死網破你怎麼整?八荒那邊南下了數萬萬妖獸啊,可如今出現在四洲的,加起來都不足千萬。萬一到時候魚死網破,那些妖獸全他娘湧出來,會有多少凡人為青陽山陪葬?”
薛晚秋將酒葫蘆還回去,拿起自己的劍看了看,呢喃道:“我以為修為足夠高,就可以快意恩仇了。”
曹同起身扭了扭脖子,嘆道:“那你就想多嘍,凡事皆如你手中劍,是兩邊開刃的。凡俗王朝之中,貪官都人緣好,清流皆遭人恨,知道為什麼嗎?”
薛晚秋答覆道:“清流正直,擋著人搜刮民脂民膏了。”
曹同撇嘴道:“錯!因為只有沒朋友才能做清流,認識的人多了,有時候就不是你想不想貪的事兒了。打個比方,不說多大官兒,你就只是個小小縣令。別人求你辦事兒你可以不辦,你親哥親姐,親爹親孃呢?所辦的事情不壞規矩還好,若壞規矩了,有一次就絕對有第二次。人總會想著,都他娘這樣了,我還堅持什麼?但凡幫了,就不是個好官了。可你要不幫,你試試你那手足兄弟會不會一氣之下與你老死不相往來?”
曹同走過去拍了拍薛晚秋的肩膀,輕聲道:“很多事,說穿了人家不犯什麼法,就只是德行不佳。你總不能因為別人缺德,就一通亂砍給人剁成臊子吧?”
頓了頓,曹同繼續說道:“同理,煉氣士若自個兒躲起來修煉,一生都是個孤家寡人,那做得到快意恩仇。反正我誰也不認識,誰惹我我殺誰嘛!可是小子,但凡有點兒名望的有幾個是孤家寡人?就說我,我出去亂砍一通,我無所謂,能弄死我的才幾個人?可我不是收了你這麼個蠢徒麼?你說有多少人能弄死你?我出門在外,是不是得想著儘量少得罪人?”
薛晚秋撓了撓頭,“覺得哪裡不對,但好像有點兒道理。”
曹同一樂,“劉暮舟的脾氣你也瞭解一些,他不願意牽連無辜者,人家也知道他這個毛病,他當然會投鼠忌器了。”
他又拍了拍薛晚秋肩膀,“想幫忙我知道,當初我也想幫我師叔的忙。只不過,別幫倒忙。此地已經有人接我們守著了,咱倆也該換個地方蹲著了。”
薛晚秋聞言,疑惑道:“誰來接替我們?我們又去哪兒?”
曹同微微眯眼,“風出於木,曲直樓帶你去過了,青陽樓不是還沒去麼?”
薛晚秋眨了眨眼,“曹景齊?上次就碰見個路過的青陽樓女修,你嚇得跑了三千里啊!我沒聽錯吧?你竟然要帶我去青陽樓?”
曹同哭喪著臉,“老子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還不是為了那個混小子,當了勞什子教主了,還得老子出力!否則老子這輩子都不去青陽樓!
薛晚秋眨了眨眼,“不對!這裡面有故事啊?我記得瞎子師伯說起過,你十六歲就被丟去了青陽樓,十九歲被人趕出來了,你是不是偷看青陽樓仙子洗澡了?”
曹同轉過頭,咧嘴一笑。可他冷不丁一抬手,砰一巴掌就給薛晚秋扇趴下了。
“對你師父尊重點兒!”
薛晚秋撿起磕掉的門牙,一邊擦著鼻血一邊起身,黑著臉嘀咕:“你等著!等我啥時候修為趕上你,一定把你那一口牙一顆一顆拔乾淨!”
曹同咧嘴一笑,一本正經道:“那你可得努力,先想法子觀想玉景再說。對了對了,提醒你一句,凝神是第四境,元嬰是第七境哎!嘖嘖嘖,差著三境呢。還有,忘了告訴你,人家唐煙都是觀景劍修了。”
聽到這話,薛晚秋立刻轉頭問道:“煙兒會來嗎?”
曹同咋舌道:“煙兒?叫的可真順口啊!來不來關你屁事?跟老子先走吧。”
長風一起,青陽郡城再無此二人。
但有一處高樓之上,白衣女子手持碩大桃子,望剛剛有人離去院落望去。
杜湘兒咬了一口桃子,微笑道:“走得,還挺快。”
身後有一女子,穿淡黃長裙,姿色尋常,頭別桂花簪。
黃衣女子望露臺走了幾步,輕聲言道:“曹景齊此人,傳說十餘年前悟劍意於風中,但從未顯露過到底是什麼風。入元嬰以來,也並未真正出手,也不知劍術到底有多高。”
杜湘兒隨手丟掉吃了一口的桃子,漫不經心道:“能在青天歸一之前破境元嬰的,沒一個好惹的。像鍾離鳳台、季漁、張青源這樣的人,放在青天之外,皆有甲子登樓的本事。”
在青天之外,百歲登樓就是天之驕子了。六十歲前能入十境,便是絕世天驕。
黃衣女子笑問道:“鍾離沁跟劉暮舟那樣的?”
杜湘兒淡淡然答覆:“一個天賦逆天、福緣太好。一個手狠心穩,智計無雙。這樣的人放在青天之外,都活不久。”
走回屋中,杜湘兒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而後言道:“最初跟著我的就是你,都說樹挪死,我偏要你挪了不止活著,還能更上一層樓。”
黃衣女子輕輕抱拳:“很多年前桂薷就決定會追隨山主一生,至此,並未食言。”
杜湘兒擺了擺手,“日後莫喊山主了,斜方山不存在了,你也不是山中桂樹了。日後你稱呼我小姐便是。”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