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濤苑的夜晚,竹影婆娑,流水淙淙。清冷的月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入臨水的茶室,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室內只點了一盞低矮的落地宮燈,光線昏黃,將月蒼炎獨坐的身影拉得更加孤峭而威嚴。他面前的紅泥小爐上,紫砂壺口逸出嫋嫋白汽,茶香清冽,卻驅不散空氣中無形的凝重。
常青如影子般侍立在門外廊下,垂手肅立,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
引擎的低鳴由遠及近,最終在院門外熄滅。沉穩的腳步聲踏著青石板小徑而來,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封若塵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沒有穿白日裡那身正式的西裝,換了一件質地柔軟的深色羊絨衫,少了幾分商場上的鋒銳,卻多了幾分居家的沉穩。他手裡小心翼翼地牽著月曉茹,另一隻手下意識地護在她腰側,姿態保護意味十足。
月曉茹穿著舒適的平底鞋和寬鬆的針織長裙,小腹依舊平坦,但眉宇間那份初為人母的溫柔光輝在昏黃燈光下格外動人。她看到茶室中獨坐的父親,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揚起一個自然的笑容:“爸,您怎麼一個人來這兒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準備您愛吃的點心。”
封若塵緊跟著開口,姿態恭敬卻不卑怯:“伯父。”聲音沉穩有力。
月蒼炎沒有起身,甚至沒有立刻回頭。他慢條斯理地提起紫砂壺,將滾燙的茶湯注入面前兩隻早已備好的空杯。茶湯色澤清亮,熱氣氤氳。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抬眼,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探照燈,先落在月曉茹臉上,銳利地審視著她的氣色和精神狀態,片刻後,才移向封若塵。
那目光深沉、冰冷,帶著久居上位者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彷彿要將封若塵從裡到外看個通透。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爐火輕微的噼啪聲和窗外竹葉的沙沙聲。
“坐。”月蒼炎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平靜,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封若塵扶著月曉茹在蒲團上坐下,自己才在她身邊落座,身體微微側傾,依舊保持著守護的姿態。
“聽說,”月蒼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目光卻落在嫋嫋升騰的熱氣上,彷彿在談論天氣,“你們今天去領證了。”不是疑問,是陳述。
“是,伯父。”封若塵坦然承認,迎著月蒼炎審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我和曉茹今天正式登記結婚了。”
“動作倒快。”月蒼炎呷了一口茶,語氣平淡無波,“奉子成婚?”他的目光終於再次抬起,銳利如鷹隼,精準地釘在月曉茹身上,彷彿能穿透衣物,看到她腹中那個剛剛萌芽的小生命。
月曉茹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封若塵立刻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他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
封若塵沒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他迎著月蒼炎那幾乎能凍結空氣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退縮,反而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如山的堅定。
“伯父,”封若塵的聲音在寂靜的茶室裡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宣告的力度,“我和曉茹結婚,是因為我們深愛彼此,願意攜手共度餘生。這個決定,在知曉孩子到來之前,就已經做出。孩子的到來,是上天賜予我們最大的驚喜和祝福,它讓我們的結合更加圓滿,更加……名正言順。”他強調著“名正言順”四個字,目光坦然無畏。
他微微停頓,握著月曉茹的手緊了緊,繼續道:“我知道,在您眼中,我或許配不上月家的門楣,配不上曉茹。我出身微末,有過不堪的過往,啟月如今這點微末成就,在月氏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他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但請您相信,我封若塵此生最大的野心,從不是財富和權勢。”
他抬起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鑲嵌著幽藍彈珠的戒指在昏黃燈光下折射出深邃而神秘的光澤。他將戴著戒指的手,輕輕覆在了月曉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這個動作自然而虔誠,充滿了保護與宣告的意味。
“我最大的野心,”封若塵的目光牢牢鎖住月蒼炎,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寂靜的夜裡,“是守護好她們母子。守護好我的妻子,守護好我們的孩子。讓曉茹一生無憂,平安喜樂。讓我們的孩子,在父母完整的愛與守護中長大,不必經歷我曾經歷的風霜。”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傾盡所有。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麼,若想傷害她們,先從我封若塵的屍體上踏過去。”這誓言擲地有聲,帶著鐵血般的鏗鏘,在幽靜的茶室裡迴盪,連窗外淙淙的流水聲彷彿都為之停滯。
月蒼炎端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他看著封若塵,看著他那雙燃燒著守護火焰、毫無畏懼的眼睛,看著那枚覆在女兒小腹上、折射著幽光的奇異戒指,再看著女兒雖然緊張卻始終堅定地回握著封若塵的手,臉上甚至帶著一絲……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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