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子殿下,謝長華公主。”
那清河郡主面色似有所緩和,拜謝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緩緩拿起婢女端上前的榛子酥,一口一口的嚥著。
回去的路上,姬珩一直大笑不止,吵得姬榆極其不痛快。
“三哥能否歇歇。”
說罷,姬珩攔在她身前,搖著他那把風流倜儻的摺扇,笑言道,“長華呀長華,初時三哥還擔心你會吃虧,可不曾想,你如今折騰人的法子,都讓三哥歎為觀止呀!”
她不解。
“三哥這是何意呀?”
那姬珩搖著扇子自顧自的讚歎著,“這原先啊,我見那懷恩侯出言不遜,你會傷心而不做聲。”
“沒想到,你非但沒生氣,還不著聲色的賜了那清河郡主一盤榛子酥,那方話亦是說的毫無錯處可供外人指摘。”
她白了他一眼,“我那是賞賜,怎能算是折騰,三哥此言差矣!”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對對對,那是賞賜,不是折騰,這榛子酥過敏,是她清河郡主的事,與我們長華斷無關係。”
她猛然停下,“什麼?”
“不過說來也奇怪,王兄與你向來不對付,今日也不知是抽了什麼風,竟還出手助你。”
她哪裡還有心思聽他後面的話呀,完了完了,這好不容易想要做個機會,同那清河郡主與懷恩侯改善關係,以便日後好相求,如今這番折騰倒好,全然是給得罪乾淨了。
老天呀,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呀!
於是一個人默默的不出聲的往寢殿走去,好不落寞。
姬珩卻只道她大仇終於得報,喜極而泣,便放任她去了,心裡還想著,好妹子,真是給他長臉。
自那日宴席後,整個京中便將這樁事傳了個遍。
有人說長華公主識大體,昔日雖與懷恩侯有舊情,但當斷則斷,還對懷恩侯與清河郡主寬容以待。
又有人說,長華公主這是擺個宴,讓懷恩侯與那清河郡主知曉她的公主之尊,雖說是宴席款待,實則是震懾,總之,這樁宴席為近來甚為無趣的長安百姓,多了一個茶餘飯後可供消遣的談資。
卻不知曉,身為當事人的姬榆,卻閉門痛思了數日,暗自悔恨,最後痛定思痛,靠人不如靠己,乾脆自己親自去打探訊息。
於是,便匆匆換了行裝,矇騙了姬珩同她一道出宮。
“長華,這喝酒賭錢的地方,不太適合你呀,要不,三哥帶你去看些衣物首飾,如何。”
姬珩看著這賭坊魚龍混雜的,著實不符合一個皇子的身份。
“三哥不知曉,這樣的地方,方能感受到百姓的生活氣息。”
也更方便打探訊息。
姬珩有些扭曲的蹙眉,這和百姓的生活著實沒有太大牽連。
“從前也不見你有這般愛好。”
她不理會他的質疑,拍了拍姬珩的胳膊,“有錢嗎?”
“你要多少?”
姬珩拿出一個錢袋,姬榆接過。
“都給我,待回到宮中再還與三哥。”
她拿著錢,在這賭坊看了一圈走一圈,知道聽到一個男子,帶著一口燕北腔調,十分豪闊得押注。
那個男子壓大,好多人見他贏了不少,紛紛跟著押注,姬榆掂了掂手上的銀子,全部壓在桌上。
“我賭小。”
一時間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皆看著他。
那男子抬頭望了望,就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輕笑到,“小子,回頭別輸的尿褲子了。”
姬珩見她一把壓上全部銀錢,說到,“長華,切莫衝動。”
“三哥莫擔心。”
隨即她又對著那壯漢到,“怎的,兄臺莫不是賭不起。”
那人狠狠將手拍在桌上,死死盯著姬榆,面目看上去帶著幾分猙獰。
“我江某人,還從未在賭場上有怕過的。”
“那便好,壯士請。”
她淡笑,請對方揭牌,眾人亦十分緊張,不少人跟在後面喊著開大,姬珩亦是緊張的望著。
“怎麼會這樣。”
那人揭牌後大驚,竟真的是小。
姬珩亦是大喜,原來自己的妹妹竟連賭錢都這般有天賦,著實給皇家長臉,身為公主皇子,便該這樣,事事都做的比別人出色。
顯然此刻他已忘記自己的課業和劍法常常輸與懷恩侯。
“承讓。”
她擺手作揖。
壯漢卻更為氣惱,只當她是挑釁。
“再來。”
他甚為不服,連下數把,卻把把都與他相悖,眼下輸的就只剩下身上的褲子了。
他大怒,一把上前抓住姬榆的衣服。
“你使詐。”
姬珩一把將他甩開,姬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淡言到。
“兄臺就這般輸不起嗎?倘若兄臺覺得是我使詐,此次便由兄臺親自掌骰,我讓你先下注,如何?”
“只是不知,眼下兄臺是否還有籌碼。”
那人看著她,半晌指了指身後一個同她一般大的少年道,“我壓他。”
那少年衣衫有些破舊,頭髮亦凌亂,聽聞壯漢將他壓出去,無半點反應,好似被壓上賭桌做籌碼的並不是他。
“公子別看我這隨從相貌平平,但卻學富五車,通曉八荒奇事。”
姬榆看著他,不知曉是不是同自己一般大的緣故,見他這般,一時心懷不忍,雖然她沒有爹孃,可自小在青冥山長大,從來沒有像這樣被人棄之敝履。
“好,就賭他。”
壯漢拿著骰子搖了搖,看著她。
今日在遇到這小公子之前,自己可謂是順風順水,他偏不信了,這把還輸給她。
“我賭小。”他說。
姬榆淡笑,“好,那我便賭大”
眾人死死盯著,就等著他揭牌。
“竟還是這位小公子贏了。”
牌一揭開,眾人都驚歎到,那壯漢全然沒了初時的豪氣,怎生今天就這麼背呢!
原以為自己今日鐵定是賺的盆滿缽滿了,卻不曾想,如今卻是輸的只剩下一條底褲。
姬榆笑著對眾人行禮,然後走至那少年身旁,他卻是連眼皮都不曾抬起。
姬榆蹲下來,理了理他凌亂的頭髮,他那雙深邃而犀利的眼睛出現在她眼前,她笑著,十分輕柔的對他說,“好了,我來帶你離開這裡。”
那少年緩緩抬頭,仔細凝視著眼前的人。
若干年後,當他一個人坐在丹宸宮的院子裡抬頭看天時,總會想起有一個人,曾經帶著燦爛的笑容,用極溫柔的聲音對他說,“我來帶你離開這裡。”
那抹笑容就像是一道光,成為他黑暗人生裡,唯一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