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潮吞沒暮色,也吞噬了君無雙留下的影衛。
噬魂玉冰冷的光芒如霜雪覆頂,瞬間凍結了他們的動作與神思,化作幾尊僵立的雕像。
“你們不該跟著我喪命。黎明破曉時,禁制自解,屆時……自行離去吧!”姬榆的聲音穿透凜冽寒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影衛眼中凝固的焦灼,是未盡託付的烙印。
姬榆指尖冰冷,靈魂卻在業火中焚燒。她以己身為引,毫不猶豫地刺入噬魂玉深處,喚醒那蟄伏萬載、屬於幽冥的兇戾!
玉玦嗡鳴,幽光如濃墨滴入死水,迅速暈染、膨脹,將空間撕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
影影幢幢的魔影咆哮著從中爬出,硫磺與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匯聚成無聲的、毀滅性的黑色洪流。
言褚帶著沉睡的魔軍甦醒,難以置信地望向她——那個曾明媚如春日的少女,此刻周身纏繞著來自九幽的煞氣,眼底只剩下凍結萬物的寒冰。
“醒來吧,我沉睡的魔軍!隨我——踏平王都!”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骨髓的冰冷命令。
言褚心頭劇痛,單膝跪地,聲音斬釘截鐵:“定不負主上所託!”
魔軍踏碎山河,裹挾著她,一路摧枯拉朽,直撲王都。
殘陽如血,潑灑在斷戟殘甲之上,也映照著她眼底那簇冰封的、永不熄滅的復仇火焰。
城門在望。
殘破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垂死的哀鳴。
就在那一片狼藉的城垣之下,姬榆的目光驟然釘住一抹熟悉的身影。
幾乎在她視線落下的瞬間,那人似被無形的絲線牽引,霍然轉身。搖曳的火光映亮了他驚駭欲絕的臉龐。
林湛。
四目相對,隔著屍山血海與魔影幢幢。林湛喉結滾動,不顧身後將士因恐懼而發出的驚呼與阻攔,猛地一夾馬腹,失控般向她衝來。
“都不要過來!”他厲聲喝止,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嘶啞。
言褚瞬間橫移,鐵塔般擋在姬榆身前,周身魔氣翻湧,警惕地盯著來人。
姬榆卻伸手,冰涼的手指按住了言褚緊繃的手臂,輕輕搖頭。她獨自上前一步。
林湛在她面前勒馬,幾乎是滾落下來,踉蹌一步才站穩。他看著眼前被魔氣環繞、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你……為什麼要回來?”
為什麼?
所有人,都盼著她遠走天涯,永不回頭。
“所以,”她的聲音比北地的寒風更刺骨,“你便和他們一同瞞著我?”
他眼中閃過深重的愧色,艱難開口:“這是……對你最好的結果。”
她笑了,那笑容淒厲如染血的殘陽:“最好的結果?你們憑什麼替我做主?憑什麼以為,這就是我要的結局!”
林湛臉上痛苦掙扎之色更濃,幾乎扭曲。姬榆冷冷地看著他,心中只有冰冷的疑惑:他憑什麼痛苦?
“我現在就要進城。”她的聲音不容置疑,“若你心中尚有半分愧疚,就拿起你的劍,助我——救出父兄!”
“不……”他幾乎是本能地抗拒,聲音乾澀,“安平侯早已佈下天羅地網!你此刻入城,無異自投羅網!護衛君上乃我職責所在……”
“你以為,”她周身戾氣暴漲,懷中噬魂玉嗡鳴如厲鬼尖嘯,“你如今,還有資格阻止我?”
他閉上眼,拳頭攥得死緊,指節發白,彷彿在承受著萬鈞重壓。許久,那緊閉的眼簾才緩緩掀開,眼底是認命般的死寂。
“……好。”
是了,是他欠她的。久遠之前欠下的債,縱使她已忘卻,他也該償還了。
“言褚,”姬榆側首,目光轉向身後的魔將,“你隨林侯一起,務必救出我的父兄!”
言褚面露驚愕,剛欲開口質疑,姬榆已伸手握住他覆著冰冷鱗甲的手腕,指尖的冰涼透過甲片傳來,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懇切與沉重:“這對我,至關重要!拜託了!”
拒絕的話語哽在喉間。那眼神中的分量,讓他無法違逆。
兵分兩路。言褚與林湛帶著精銳魔軍撲向深宮,而她則率領另一股魔軍洪流,撞向王城的心臟,為營救撕開血路,拖延時間。
宮闕巍峨,高聳的城牆在血與火中顯得愈發猙獰。
城垛之上,一道身影孑然而立,玄色衣袍在硝煙中翻飛,彷彿早已等候多時。隔著瀰漫的、帶著鐵鏽味的血霧,姬榆的目光穿透混亂,精準地鎖定了那張臉——蘇子澈!
剎那間,流竄老兵與難民驚恐的私語,如毒蛇般鑽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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