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們還是義軍嗎？
就咱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別說是和那些官兵比，就算是和打家劫舍的土匪強盜比著，都他孃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蘇州城外的官道上，一個流寇的百戶軍官，看著身邊那些滿臉驚恐，被他們看押著遠離家園的百姓，對著自己的兄長悲憤的感嘆道。
他們都是在流寇初入湖廣時，就加入進來的老人，那時候的高迎祥他們確實是說到做到，全面實施朝廷的新政，不光是在佔領的地盤上開倉放糧，還分給普通的百姓土地耕作。
正因為如此，哪怕知道這些人並不是朝廷派來的，自己跟著他們有可能是造反的死罪，還是有著無數的湖廣青壯們紛紛踴躍報名，加入了這支願意為貧苦百姓請命的正義之師。
有著這樣的信念和利益，他們是打的湖廣的官兵和士紳武裝抱頭鼠竄，就連當初在薊鎮那邊與關外建奴死磕多日的宗室大軍，他們都可以與之打的有來有回。
畢竟他們心中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義的，而且家裡的日子肉眼可見的不斷變好，讓他們也能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只要這樣下去，不光是他們的親朋好友，甚至是後代子孫都可以逆天改命，不再需要重複自己以前那樣的日子，從生下來就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正是因為如此，流寇的大軍在江南之地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不但是從幾千人的殘兵敗將，發展成了一支百萬雄師。
更是接連佔據了湖廣，貴州，江西兩廣的大部地區，就連雲南如今也有大半被張獻忠所部攻下。
那時候他們的戰鬥力，可以說是和大明開國時的那支虎狼之師不相上下，甚至是有機會北上建立一個強大的新王朝，再不濟也可以佔領江南之地，與北邊的正統劃江而治。
只是沒有過幾年的時間，這支宣揚自己是為百姓求活路的隊伍就變了，不光是那些從陝西一路逃來的將領，就連高迎祥和李自成等人，也開始變得和曾經的朝廷官員一樣貪婪無度。
剋扣普通士兵的糧餉，侵佔普通百姓的土地，甚至是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這樣的混賬事，他們都無所顧忌的做出來。
這麼一來的話，那些原本支援他們的百姓，自然不會再傻不拉嘰的傾盡全力去支援義軍。
如今他們雖說是靠著士紳幫助，消滅了江南最重要的抵抗力量，由大明宗室成員組建的宗室大軍，更是攻破了江南的心臟南京，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擋不住已經開始南下的朝廷主力。
就像現在，朝廷的大軍還沒有開始全面渡江，只是有一些先鋒部隊抵達長江的北岸，他們就開始挾裹著百姓南下。
“唉！天下的烏鴉一般黑，那些大人物們什麼時候會真的和窮苦人一條心？
等著吧！等到朝廷的大軍一來，不光是這南直隸要讓出去，就算是湖廣這樣的老地盤，也根本沒可能保住。
你沒看現在咱們的大軍，根本就沒往西邊走，回去沿江佈防，去想辦法阻攔朝廷的大軍嗎？
這擺明了是準備趁著最後的機會，好好的在這江南的富庶之地搶一把，然後去南邊與小闖王匯合。
只是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是跑到天邊，朝廷真想追咱們也逃不掉，底下要想想後路了。”
趙壽安聽到弟弟的抱怨，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感嘆。
別說是那些流寇的高層了，就連他這樣的小頭目，在從底層爬上來以後，心態也不再像是從前了。
只可惜流寇終究是流寇，根本就沒有什麼太長遠的打算，一味的竭澤而漁，老百姓傻了才會擁護他們。
如果天下真是爛成一鍋粥，各方勢力都是如此，趙壽安也就這樣下去了，和那些喪盡天良的傢伙們打成一塊，日子也照樣過的逍遙自在。
好歹他也是一個千戶官，也算是一個不上不下的統治階層，哪怕是再怎麼不把老百姓當人，對他的影響也不大。
但明眼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流寇按照朝廷的新政來辦事，都能夠發展壯大的如此迅速，一直推行新政的北邊朝廷，實力定然是強到沒邊，這天下注定還是會成為朝廷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是有著無數的機去作惡，趙壽安這些聰明的將領，也是很好的剋制著自己的慾望，免得往後被朝廷打敗後給清算。
“哥你說的是，不過咱們兄弟倆一向是仁義，從來沒有欺壓過那些可憐人，就算往後朝廷贏了，咱們兄弟也不會被追究。
只是這軍中混進來的錦衣衛，為何一直不與咱們兄弟聯絡，否則的話咱們也可以做內應，那樣往後沒準還能落下來個一官半職。”
趙壽亭雖說沒有趙壽安看的那麼長遠透徹，但可能是還沒有爬的那麼高，還多少保留一些曾經的本心，對普通百姓依舊是有著憐憫之情。
而且他自然也是清楚，流寇別看現在是如同烈火烹油，可實際上早就是如同一盤散沙，朝廷的主力真要是過來，恐怕直接會分崩離析。
要是提前投靠了朝廷，那到時候帶著手下的人馬反水，哪怕是保不住如今的官職，可好歹也能吃上官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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