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閉上眼,巨大的悔恨幾乎將他壓垮,“我瘋了!我徹底瘋了!我只想毀掉白瓊!毀掉那個我以為奪走你還害死我孩子的人!我根本沒想過那可能是誤會!沒想過你可能只是去做普通檢查!”
他猛地睜開眼,淚水終於無法抑制地衝出猩紅的眼眶,沿著瘦削凹陷的臉頰滾落,滴在深灰色的羊絨衫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那是一個驕傲到骨子裡的男人,跌落塵埃後,最徹底的崩潰與懺悔。
“我知道……停車場的事,對你……對白瓊,都是無法彌補的傷害……我後來查到了真相,知道你只是孕檢……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他泣不成聲,像個做錯事卻再也無法挽回的孩子,“我恨自己!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恨!恨我親手把你推開!恨我傷你那麼深!那場病……是我活該!是我應得的報應!”
他抬起淚眼,絕望而卑微地看著溫以南,那眼神彷彿在等待最終的審判:“那一刀……是我欠你的,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擋,不是贖罪……是我心甘情願,為你,為孩子……做什麼都值得。”
咖啡館裡流淌著舒緩的鋼琴曲,陽光依舊溫暖。
但靳衛硯破碎的坦白和洶湧的淚水,卻將角落的空氣都染上了濃重的悲傷和絕望。
他像個等待凌遲的囚徒,將自己所有的罪孽愚蠢和悔恨,血淋淋地剖開在她面前。
溫以南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鄙夷,也沒有動容。
她只是看著他痛哭流涕,看著他被悔恨吞噬。
直到他哽咽著說完最後一個字,空氣陷入死寂。
溫以南的目光緩緩移開,重新投向窗外。
夕陽的餘暉給城市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暖金色的邊,車流依舊不息,行人匆匆,世界從未因誰的痛苦而停止運轉。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卻又帶著千鈞的重量,清晰地飄落在靳衛硯絕望的心湖上,瞬間凍結了所有卑微的期待:“靳衛硯。”
“你說了很多。”
“你的恨,你的悔,你的……心甘情願。”
“可是……”
她停頓了很久,久到靳衛硯幾乎以為心臟已經停止跳動,才聽到她繼續開口,那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任何漣漪:“太遲了。”
靳衛硯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了。
那三個字像三枚淬了冰的釘子,精準地釘穿了他勉強支撐的脆弱外殼。
咖啡館裡流淌的鋼琴曲,窗外的車水馬龍,頭頂溫暖的燈光,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只能看見溫以南平靜無波的側臉,那雙曾經盛滿愛戀與狡黠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不出他狼狽不堪的倒影。
劇痛從肩胛深處猛地炸開,比刀刃刺入時更甚。
他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冷汗瞬間浸透額角鬢髮,牙關死死咬住才沒洩出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