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這番話出口,眾人心中一凜,這便是他要說的規矩了,老實做人,踏實做藝,如果出了什麼事,哪怕是搭上整個戲班也會保。但如果是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壞事,也絕不會輕饒。
燕京戲曲學院的眾學生看著坐在主位的沈歌,這個年輕人雖然看起來和他們年紀相仿,但在氣勢上面卻甩他們這些人一大截,哪怕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十分隨和,卻終究是他們的老闆、班主!
而在國戲杯大賽場外招的,亦或者是在網上慕名而來梨春樓面試的成年人,他們的想法跟學生們完全不同。
在他們眼裡沈歌是個有點兒能耐,且喜歡唱戲這一行,家裡還有錢的富二代。辦這個戲班的性質,說是為了梨園發展也行,說是為了個人愛好也罷,不管怎麼說都是給他們這些喜歡京劇的、從事京劇相關行業的,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崗位。
現在這個京劇沒落的時代,劇院不招人,戲班不開門,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年輕人,還不好麼?
沈歌從小走南闖北,撂地賣藝還說過相聲,在這會議期間有他的帶動自然不會冷場,一連開了三個小時的會,整個梨春樓的班底成員都彼此有了大致瞭解。
再加上南陽共享際這邊的環境也並不是眾人想象中的古老戲班模樣,因此眾人都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很快便適應了這裡。
“不知道咱們學校裡那些人知道梨春樓的實習條件這麼好,會不會後悔沒來這裡,哈哈哈。”
“肯定後悔。真不知道他們那些人怎麼想的,沈班主這梨春樓是院長給推薦的,不用想都知道給我們的條件肯定差不了。
有些人就硬是要進劇院,還得意洋洋地炫耀什麼已經有進劇院的資格了。呵呵,進劇院就能學到真東西積累經驗了?進劇院實習將來就一定能考進去了?
都是實習的,就算進了劇團也沒什麼演出機會,肯定是在那裡給人端茶倒水、打雜掃地,還沒有工資,有什麼好的?”
“說得對,嘿,咱們假期在這裡實習享受,畢了業再考進劇團,不得氣死他們。”
“還有過段時間跟蝶衣社唱對臺戲,咱們贏了對方,再加上有行內大佬陳承平老師的見證。這個履歷,不比他們在劇院實習的沒用經歷強?!”
戲曲學院的學生小聲交流著。
會議開的差不多了,沈歌便帶著眾人參觀,“住宿和你們學校一樣,四人一間。”
一切都是按照標準來的。
“這跟咱們學校可不一樣......”
“比咱們學校好多了。”
兩個學生小聲道。
上床下桌,空調衣櫃,獨立衛浴,乾淨整潔。
學生們還沒有放假,自然不能立刻就搬過來住,不過已經預留好了位置,如果他們願意提前在這裡開個鋪的話,也是可以的,方便週末進行訓練。
除了住宿的地方外,訓練室裡也已經預備好了各種各樣的器具,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還有文武場三大件,京胡月琴三絃,板鼓大鑼小鑼......
整體看了遍梨春樓的環境,眾人都十分滿意。
“梨春樓真是來對了,我都不想走了。”
“要是賣票好能賺錢,我就跟家裡商量商量,一直待在這兒。”
到中午了,一般公司團建聚會都專門找個飯店在包廂裡訂幾桌。但今天梨春樓的這第一次聚餐就在這裡吃,有一個專門的房間,裡面擺著一張會議室裡的那種大長桌子。
不過上面的飯菜並不是一盤一盤的,而是論盆,不同的幾樣菜裝在一個大盆裡,座位前擺放著碗筷,誰想吃什麼菜便拿盆裡的勺子盛。
“好香!”
“餓鼠了,餓鼠了!”
“聞著比學校餐廳的好吃。”
......
沈歌笑道:“開了一上午的會,大家應該都餓了。就像剛才說的,不用看誰先動筷,人到齊了就開吃吧!”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班子裡的成員盯著幾大盆菜,兩眼放光。
“嗯,好吃。”
“感覺比那些高階餐廳裡精緻的擺盤好吃多了。”
沈歌看著眾人的模樣,心底一笑。
這是實話。
有時候大鍋菜的味道並不比高階餐廳裡,在盤子上加片樹葉就能賣到上百塊的飯菜味道差,相反這種大鍋炒出來的菜更能炒出鍋氣、煙火氣。
沈歌夾起一筷子麻婆豆腐放進碗裡,對眾人道:“這大鍋炒出來的菜有鍋氣,才好吃。以前戲班就跟我們這樣,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飯。不但好吃,而且熱鬧。”
“這叫同鍋吃飯,老輩人講‘搭夥求財,同鍋求存’。更早以前戲班子走南闖北,鍋碗瓢盆都得揹著,遇著大雪封山斷了糧,整班人就得圍著一口鍋分粥喝。”
這也是沈歌如此安排的用意,和以前一樣,在一起吃飯可以凝聚人心,同時也象徵著梨春樓這口大鍋,大家都在梨春樓這口鍋裡吃飯,應當共同努力。
“那是不是吃飯也有規矩?”
有人開口問道。
“盛飯不能挑三揀四,吃相得有吃相,夾菜不能過界。還有‘打牙祭’的說法,”沈歌開口道,“每月初二、十六加菜,頭道菜必定敬灶王爺,剩下的按輩分排著吃。要是哪個小輩敢搶食,得挨戒尺打。”
“現在這些老規矩不用了,但‘同吃同住同鍋飯’的意思沒變。”
沈歌看著桌上這幾個盆,“這盆就是咱們的戲飯盆,後面誰要是偷懶耍滑,就別上桌吃飯,這叫‘砸鍋’。”
“很多人應該都知道‘一棵菜’吧?”
他問道。
“一棵菜?”
有學生愣道:“明天吃白菜嗎?”
身邊人立刻拍了他一下,提醒道:“一看你上課就沒認真聽,這個老師講過......”
“‘一棵菜’是咱們這行的行話,意思是戲班子要像一棵白菜,根連著莖,莖連著葉,層層緊密相連,缺了哪片葉子都長不壯實。
花紅綠葉扶,一臺無二戲,上臺親兄弟,戲好一盤棋!
就是這個道理。”
“班主,你對戲班規矩這麼瞭解,是在戲班子裡待過麼?”
有人好奇問道。
這也是大家的疑惑之處,眾人都很好奇明明沈歌看起來和他們一般大,但卻並沒有上戲曲學校,那他這一身青衣和大武生的本領從什麼地方學來的。仔細想想也只有跟著師父學的這一個解釋了,戲班、師父,這也能說明為什麼他的行為那麼老派,言談舉止更像學校裡的教授。
“嗯。”
沈歌點頭應了聲,看著眼前眾人聚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的場景,他想起小時候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給戲班搭班的時候也是這樣吃飯的。
條件沒那麼好,吃的豬肉白菜燉粉條,豬肉少,但白菜粉條也浸滿了香,尤其是大鍋菜,味道更足。天冷時來上這麼一碗,熱氣騰騰的,再把饃或者燒餅泡在湯裡,吃上一口,暖到心裡,給個神仙也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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