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每一個他都摳過好幾遍。
要在那麼多人跟前，還是在母校畢業典禮這種大場面發言，說半點不打怵，那是自己騙自己。
兩輩子加起來，這種聚光燈下的時刻，屈指可數。
擱以前，在班裡讓老師點名答個問題，嗓子眼都發緊。
更別提這回臺下烏壓壓的全校師生，說不定還有校領導和什麼特邀嘉賓。
稿子是背熟了。
可他還是想再過幾遍，找找那個勁兒。
萬一到時候腿肚子轉筋，腦子一懵，卡殼了，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早餐用畢，林默瞥了眼腕錶，時間差不多。
他抓起車鑰匙，起身出了門。
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點火，車子平穩啟動，熟練地併入早高峰的車水馬龍。
江州大學的校門口，已經有學生和車輛陸陸續續地進出。
林默放慢車速。
校門邊那片樹蔭底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晃入他的視線。
他的輔導員，王建國。
王老師五十來歲，頭髮花白了不少，架著副黑框眼鏡，簡簡單單的白襯衫配深色長褲，就是個最尋常不過的大學教職工模樣。
林默把車穩穩當當在王老師不遠處的空位停妥，熄火，推門下去。
“王老師！”他揚聲喊，聲音裡透著激動。
王建國正伸長脖子朝校門口張望。聽見這聲喊，他猛地回過身。
瞅見那輛扎眼的車，再看清下來的是林默，王建國那副黑框眼鏡差點滑掉。
他愣了下，幾步搶上來，嗓門都高了：“哎喲！林默啊！你小子可算來了！”
沒兩步就到跟前，大手“啪”一下拍林默肩上，勁不小。
“行啊你小子！”王建國又拍一下，一個勁兒打量他。
“嘖嘖嘖，這才多久沒見，都開上這種好車了！真是給我們系，不對，給我們學校爭光啊！”
他嗓門不小，旁邊進進出出的學生和家長都忍不住往這邊瞅，目光在那輛車和林默身上來回轉悠。
林默給他這一連串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尖。
“王老師，您就別拿我開涮了。主要還是學校和您栽培得好。當年要不是您幫我……”
“哎！”王建國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樂呵呵地，“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幹嘛！主要還是你小子自己爭氣，肯下死力氣！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了，你這孩子，實在，腦子也靈光，以後指定有大出息。怎麼樣，我這眼光，還不賴吧？”
“還是王老師您有眼力見兒。”
王老師那些不加掩飾的誇讚，一句句砸過來。
當年那個學費都掏不利索的窮小子，如今也能駕著好車回來。
這種滋味，複雜得很。
還好，沒白費了那些人的期盼。
“那是自然！”王建國下巴一抬，頗有幾分得意。
“走走走，校長他們都在大禮堂後臺候著見你呢。今天你可是咱們學校的角兒！”
“什麼？還要見校長？”
林默邁出的步子頓了頓，他可沒聽說還有這安排。
“那還能少了你！”
王建國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力道不輕，臉上的紋路都透著喜氣。
“你小子現在可是咱江州大學的招牌。在學校的時候就拔尖，一畢業自個兒開了公司，還折騰得風生水起。學校那幫領導，早就唸叨著要見見你，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