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洗澡。”趙瑞剛脫著滿是泥汙的褂子。
此時的衣服硬得像塊鐵板,上面還沾著倉庫裡的黑炭渣。
他舀了熱水倒進大盆,又倒了大半桶涼水進去,劉彩雲從櫃子裡翻出塊胰子遞過來。
那還是之前陳學深送來的,平日裡捨不得用,此刻卻顧不上了。
溫水澆在身上,能看見灰黑色的泥垢順著胳膊肘往下淌。
趙瑞剛往身上搓胰子,搓得面板髮紅,才覺得那股鑽進骨頭縫的疲憊鬆動了些。
劉彩雲在裡間也一樣,洗下來的水黑得像墨汁,連換了三盆水,才算把頭髮裡的沙礫衝乾淨。
一大鍋的熱水全部用盡,兩人這才感覺將這些天身上的酸臭味徹底洗掉了。
等兩人坐在飯桌旁時,雜麵餅和野菜疙瘩湯已經晾得不燙嘴了。
趙瑞剛拿起一個餅咬下去,玉米的粗糲混著豆麵的香甜在嘴裡散開,比在廢墟里啃的硬餅子不知強多少倍。
野菜疙瘩湯喝進肚裡,熨帖得五臟六腑都舒服。
“在廢墟那幾個晚上,我總覺得背後發涼。”
劉彩雲喝著湯,聲音含糊不清,“老得豎著耳朵聽動靜,生怕有野獸或者土匪半夜摸過來。”
趙瑞剛點點頭:“今天總算能放鬆了!”
在廢墟的夜裡,他們輪流守夜,每人頂多睡四五個小時,神經幾乎時刻都在緊繃著。
吃完飯,兩人實在沒有力氣收拾碗筷,大字攤開地躺在土炕上。
褥子被曬得蓬鬆,帶著陽光的味道。
趙瑞剛的腦袋剛沾到枕頭,眼皮就沉地抬不起來,連脫鞋的力氣都沒了,就那麼和衣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連夢都沒有。
直到第二天日頭爬到老高,趙瑞剛才猛地睜開眼。
窗外傳來生產隊上工的哨子聲,堂屋裡飄來劉彩雲煮粥的香味。
他坐起身,渾身的骨頭雖還有些酸,卻再沒了那種針扎似的疲憊。
兩人急匆匆吃完早飯,就著急忙慌地往老宅趕。
一走五天,實在是太想孩子了。
兩人走得比趕集還急,老遠就聽見老宅院裡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
兩人相視一笑,準是鐵蛋和柱子又在逗小鈴鐺玩兒。
“爸爸!媽媽!”
剛一進院門,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身影就從柴火垛後面鑽了出來,朝著趙瑞剛夫婦倆興奮地喊。
小鈴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小坎肩,露著黑黢黢,結實渾圓的小胳膊,手裡還攥著半塊紅薯。
她看見趙瑞剛的瞬間,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咧著嘴就往他懷裡撲,光腳丫子在泥地上跑得跌跌撞撞的。
“慢點兒跑,別摔著!”
劉彩雲搶先一步蹲下身,張開胳膊接住女兒。
小鈴鐺先是咯咯笑著摟住她的脖子,小臉兒在劉彩雲的衣襟上歡快地蹭來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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