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剛的眼神掃過實驗室裡的光譜儀,又落在桌上的那疊耐火磚結構圖上,語氣十分鄭重。
陳學深張了張嘴,看看報表上的數字,又看看趙瑞剛緊繃的下頜線,忽然與旁邊的老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
誰也沒想到這個剛破了馮一濤紀錄的年輕人,心裡裝著的竟是大毛專家都沒實現的目標。
穆心蘭握著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眼裡的光卻更亮了。
她想起師父鄭懷城常說的“搞工業得有闖勁”,此刻看著趙瑞剛挺直的脊樑,忽然覺得那百分之八十的瓶頸或許真能被他撕開一道口子。
“趙知青……”小李剛想說“七十三已經夠好了”,就被一旁的老王拽了拽袖子。
老研究員往趙瑞剛方向努了努嘴,低聲道:“這年輕人眼裡有股勁,說不定真能成。”
接下來的半個月,趙瑞剛和鄭懷城兩人幾乎廢寢忘食。
趙瑞剛趴在平爐旁觀察耐火磚的侵蝕情況,炭黑蹭得滿臉都是。
鄭懷城則在資料室裡翻找五十年代的鍊鋼記錄,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過。
兩人根據經驗和現狀調整了三次原料配比,合格率卻像卡在瓶頸裡,最高只到百分之八十二。
反覆波動的數字讓陳學深都有些洩氣:“鄭領導,瑞剛兄弟,這怕是到頂了,大毛專家當年也就這水平了。”
鄭懷城也嘆了口氣:“大毛專家的技術手冊裡寫著,鎂鉻磚抗渣性的臨界值就在百分之八十上下。”
趙瑞剛盯著桌上的報表沒說話。
夜裡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的腦海裡不斷搜尋著前世的記憶碎片,試圖找到突破口。
身邊的鈴鐺和劉彩雲早已睡熟,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趙瑞剛乾脆摸索著起身,走到西屋,拉開白熾燈開關。
然後坐在桌前,在紙上畫起耐火磚的顯微結構圖——
這是他根據後世教材裡的示意圖默畫的,磚體內部的氣孔分佈像片迷宮。
忽然,鉛筆頓在紙上。
他猛地想起前世在某圖書館翻到的一篇外文文獻,泛黃的紙頁上印著北歐某鋼廠的實驗資料:
在鎂鉻磚中新增百分之零點五到百分之三的氧化鋯,能在磚體表面形成一層穩定的氧化鋯——氧化鉻固溶體。
說白了,就像是給磚穿了件防腐蝕的鎧甲。
有位教授特意在那篇文獻上用紅筆標註:“這是七十年代才突破的技術,對平爐鍊鋼意義重大。”
趙瑞剛的瞳孔猛地一縮,看向紙上的氣孔圖。
他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
平爐鋼水裡的氧化鐵會像白蟻啃木頭似的侵蝕磚體。
大毛專家的配方只能延緩這種侵蝕,卻無法阻止。
而氧化鋯正是破解這個難題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