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年沒有安慰他們。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兩張病床的中間坐下。
燈光從他側後方打來，在他臉上投下大片的陰影，看不清表情。
病房裡，靜得可怕。
只有儀器發出的，單調而規律的滴滴聲。
“大哥，二哥。”
宋祁年終於開口了，語氣平靜得有些冷。
“你們覺得，我花了多少錢？”
宋振國和宋振華都愣住了，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宋祁年沒等他們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請美國專家的加急費，你們倆的微創手術費，住這高幹病房的費用，還有後續的康復費用。”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數著。
“加起來，是一筆天文數字。”
“是我把咱們家所有的積蓄，還有從趙輝煌那裡借來的錢，全都砸了進來。”
“可以說是傾家蕩產。”
宋振國和宋振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份愧疚，像是一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三兒，我們不治了！”宋振國激動地要去拔手上的針管，“這錢不能花，這是你的家當，我們不能……”
“住手！”
宋祁年一聲低喝。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懾人的威嚴，讓宋振國的手僵在了半空。
宋祁年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眼神，冰冷而銳利。
“你們現在說不治了？”
“你們覺得，你們現在一走了之，就是對我好？”
“我告訴你們，你們想錯了！”
“錢我已經花出去了，人家美國專家，坐著飛機就快到了，這錢退不回來了！”
宋祁年指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們現在，只有一條路。”
“就是給我好好地配合治療，調整好心態，順順利利地做完手術，健健康康地走出這個病房！”
“你們要是覺得欠我的，那就用你們的命來還！”
“你們要是真當我是你們的親弟弟，就不該說這種屁話，來戳我的心窩子！”
“我宋祁年，砸鍋賣鐵，不是為了買你們兩句對不起，更不是為了看你們在這裡自怨自艾，尋死覓活！”
“我砸進去的是錢！”
“我要看到的是結果！”
“結果就是你們兩個，活生生地站回到我面前！”
“如果你們倆，因為自己這點狗屁不通的內疚和壓力，導致手術失敗了，那我的錢，才是真真正正地打了水漂！”
“那你們才是真的對不起我！”
“到了黃泉路上，你們都沒臉去見咱爹咱媽！”
一番話，像是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地捅進了宋振國和宋振華的心裡。
疼。
但是卻把裡面淤積的膿血，全都擠了出來。
兩人都呆住了。
他們看著眼前的三弟。
這個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弟弟，此刻，陌生又熟悉。
他的話，不留情面，甚至可以說是刻薄。
但每一個字，都帶著滾燙的溫度，烙在他們的心上。
是啊。
事已至此，錢已經花了。
自怨自艾，尋死覓活，又有什麼用？
那不是在幫他，那是在毀了他！
把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宋振國渾濁的眼睛裡，慢慢地，重新燃起了光。
他看著宋祁年，嘴唇哆嗦了半天。
“三兒，哥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哥聽你的。”
“哥一定好好活著！”
旁邊的宋振華，早已是淚流滿面。
他用力地點著頭。
“三兒，二哥也聽你的！”
“我們配合，一定好好配合醫生！”
“這條命，是你給的，我們不敢再糟蹋了！”
看著兩個哥哥終於解開了心結，眼神裡重新有了求生的意志。
宋祁年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弛了下來。
他知道，這劑猛藥下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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