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宋祁年身體向後一靠,重新恢復了那種雲淡風輕的姿態。
“既然你這麼想聽,那我就說說。”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講述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晚上,我開車去後海,想一個人靜一靜。”
“車剛停穩,就有兩個人湊了過來。”
“他們敲我的車窗,說手頭緊,想跟我‘借’點錢花花。”
“我沒理他們。”
“然後,其中一個人,就從身後抄出了一根撬棍。”
“撬棍?”女警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神裡全是懷疑。
宋祁年沒有理會她的打斷,繼續說了下去。
“他們想砸我的車窗。”
“我沒辦法,只能下車。”
“我警告他們離開,他們不聽,拿著撬棍就朝我的頭砸了過來。”
“我躲開了。”
“之後的事情,就像你說的那樣。”
“我奪下撬棍,還了手。一個手腕脫臼,一個被我踹了一腳。”
“至於那根撬棍……”
宋祁年頓了頓,看著女警的眼睛。
“被我扔進後海里了。”
“毀屍滅跡,對吧?”
故事講完了。
整個審訊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那盞白熾燈,還在發出微弱的滋滋聲。
女警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
先是震驚,然後是迷茫,最後,全部化為了更加洶湧的憤怒和不屑。
“編!”
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你接著編!”
她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宋祁年,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你以為這裡是戲園子,可以讓你隨便說書?”
“兩個小混混,用一根撬棍,就敢搶劫一個開著伏爾加的大老闆?”
“你覺得,這種故事,說出去有人信嗎?”
她死死地盯著宋祁年,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將他所有的謊言都戳穿。
“我再問你一遍!”
“你到底為什麼,要對兩個無辜的市民,下那麼重的手?!”
“是不是因為他們擋了你的路?”
“還是你喝了酒,藉著酒勁尋釁滋事?”
“說!”
她又一次拍了桌子。
宋祁年看著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裡,沒有嘲諷,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奈。
他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
就在這時。
審訊室的門,又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
男人國字臉,身材微胖,肩上的警銜,明顯比女警要高。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屋裡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曉棠!怎麼回事?”
中年男人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被稱作曉棠的女警,看到來人,像是被紮了一針的氣球,瞬間就蔫了。
“劉所長……”
她站直了身體,有些手足無措。
劉所長沒有理會她,而是快步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什麼。
宋祁年離得遠,聽不清。
但他看到,那個叫蘇曉棠的女警,臉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鐘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先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然後,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緊接著,是難以置信。
最後,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所有的光彩都熄滅了,只剩下一種混雜著羞愧、尷尬和恐慌的灰敗。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宋祁年。
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彷彿第一次,真正地認識眼前這個男人。
劉所長沒再管她,轉過身,快步走到了宋祁年的面前。
他的臉上,已經堆滿了和煦到近乎諂媚的笑容。
“宋先生,宋老闆!”
他主動伸出雙手,似乎想跟宋祁年握手,但看到桌子橫在中間,又尷尬地收了回來。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他的腰微微彎著,姿態放得極低。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剛才我們已經查清楚了,那兩個小子,是這片有名的地痞無賴,偷雞摸狗,敲詐勒索,案底比臉皮都厚!”
“今天晚上,肯定是他們不開眼,惹到了您的頭上!”
劉所長的臉上,寫滿了誠懇。
“您這是正當防衛,是見義勇為,是我們公安工作的好幫手!”
“我代表我們派出所,向您表示最誠摯的感謝和最深刻的歉意!”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呆若木雞的蘇曉棠。
“這是我們所新來的大學生,叫蘇曉棠,剛從警校畢業,沒什麼社會經驗,一腔熱血,就是有點莽撞。”
“辦案不仔細,先入為主,差點冤枉了好人!”
“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劉所長回頭,衝蘇曉棠使了個眼色。
“曉棠,還愣著幹什麼?”
“快,快給宋先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