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景在心底暗笑了一聲傻子,臉上卻不露分毫,淡然而溫和道:“古小子,你若信得過本官,不如與本官聯手,互通有無,你的罪責,本官自然會替你開脫。”
“......”古朔風眨了眨雙眼,詫異的問了一句:“大人為何要幫下官?”
一陣風吹過窗欞,窗紙撲簌簌的輕響,青色的竹絲簾子一起一落間,光影流轉,明滅不定。
楊宗景坦然道:“本官繼任河北路轉運使以來,深受古老大人在任時留下的恩澤,早想報答,如今你來了,正是時候。”
“......既然如此,下官此次便與大人通力合作,儘快將此事做個瞭解。”古朔風心存疑慮,但是楊宗景說的合情合理,他找不到任何破綻,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楊宗景的這套說辭。
楊宗景暗笑,哄一個傻子果然比騙一個聰明人要容易的多,他思忖著開口問道:“不知古校尉對此案有什麼看法?”
古朔風凝神道:“下官只知道公文卷宗上的內容,別的內情下官一無所知,只不過丟失的那批官鹽數量驚人,絕無可能悄無聲息的運走。”
楊宗景點頭道:“古校尉見事明白,這些人劫走官鹽,必然是不敢走官道驛站的。”
“漕運,驛館,官道這些他們只會有多遠躲多遠,下官已經撒出人手,著重排查衛州城外的人跡罕至之地,還有鏢局。”古朔風洋洋得意,自認為安排的天衣無縫,考慮周全。
看著古朔風春風得意的模樣,楊宗景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點頭讚賞道:“古校尉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是不知古校尉此番帶了多少人手?需不需要本官派差役相助?”
古朔風更加的躊躇滿志了:“多謝大人好意,下官此番帶了十名司卒,人手暫且夠用,日後若有短缺,下官再求助大人。”
話是這樣說的,古朔風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是絕不會開口求助楊宗景的。
“也好,也好。”楊宗景隨聲應和了兩聲,又安撫了古朔風幾句,才起身告辭。
一般前往各州府辦差的官員,要麼住在驛館,要麼住在各衙署後宅,一則安全有保障,二則泡麵見各個官員。
可楊宗景嫌棄知州衙署配不上自己皇親國戚的身份,早早的便在衛州城裡另外接辦了一座宅院,離知州衙門不遠,整整佔據了大半條街,修的富麗堂皇,極盡奢靡。
楊宗景登上馬車,楊翊涵緊隨其後,靛藍色車簾上繡的金絲多寶紋微微一晃,便將外頭鼎沸人聲隔絕開來。
楊翊涵的生母是楊宗景的青梅竹馬,只因門第之差才委身做妾,自然在楊宗景的心裡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更何況還搶在了楊宗景的正妻前頭生下了庶長子楊翊涵。
楊宗景愛屋及烏,自然對楊翊涵格外器重。
即便楊翊辰在所有人眼裡就是個廢物,可他照樣走到哪帶到哪,傾盡全力栽培。
楊翊辰低聲楊宗景:“父親當真要和古朔風聯手嗎?”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過繁華街巷,晚風四起,暮色初現,街巷兩旁的鋪子次第亮起了燈盞,叫賣聲沿街迴盪,格外的響亮。
都說市井煙火氣息最能撫慰人心。
但楊宗景的野心還真不是區區煙火氣就能安撫的。
他面露不屑,輕視的笑了笑:“都說古家的小郎是個草包,可為父看,他還是比草包有用點的,至少比草包好看不是?嗯,是個繡花枕頭。那就讓他這個繡花枕頭在前頭替咱們消災擋難,咱們就安心的把官鹽找到,把頭功收入囊中。”
楊翊涵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楊宗景:“父親,京裡來信了,七妹妹昨日進宮了,小娘娘命人捎了口信,讓父親放心,初封后宮,九嬪之中必定有七妹妹一個位子。”
這算是連日來最好的訊息了,一掃官鹽丟失給楊宗景帶來的陰霾,他喜笑顏開,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叫好:“咱們二房總算是熬出頭了,你和婧兒是一母同胞,婧兒在宮裡站穩腳跟,你在朝中大展拳腳,你們二人相互依仗,咱們二房終於不用再屈居人下了。”
楊翊涵卻沒這麼樂觀,搖了搖頭:“父親,長房的宛容和宛筠也入了宮,宛容就不說了,她那個性子,能在宮裡活過一年就算官家垂憐,可那宛筠卻生的貌美溫婉,最擅揣測人心,裝模作樣,他日必定是七妹妹的勁敵。”
楊宗景的臉色也凝重了幾分,凝神道:“不妨事,婧兒樣樣出色,不遜於長房的那兩個丫頭,唯一不足的就是出身,但是入宮為妃,嫡庶也就沒那麼要緊了,”他點了點小几,對楊翊涵附耳吩咐了一番,最後叮嚀道:“記著,一定要命人帶口信回去,萬不可讓長房發現任何端倪。”
楊翊涵沉聲稱是:“父親,不回別院嗎?”
楊宗景眯了眯眼,神情頗為的一言難盡:“刑部的劉肅遠親自來了,那可是隻老狐狸,為父得親自去會一會他。“
“父親切莫憂心,早日找到官鹽,父親便能早日調回京城,再也不用操這份心了。”楊翊涵寬慰著楊宗景。
楊宗景煩躁的揉了揉眉心,頗為的左右為難:“回京?回京哪有在河北路這般自在。不過,婧兒入了宮,為父若還留在河北路,總歸是鞭長莫及,還是儘早回京吧。”他抬眼看著楊翊涵:“說說吧,方才有什麼發現?”
楊翊涵思忖道:“父親與古朔風商談之時,施允中一直在書房未出,但是他的小妾蘇玉秋去了一趟古朔風住的扶搖院,呆了一刻的功夫。”
“小妾?蘇玉秋?去了扶搖院?”楊宗景意外極了:“她去見了誰?”
楊翊涵道:“去見了蘇三郎和蘇二孃。”
“誰?”楊宗景徹底懵然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家人都在扶搖院扎堆兒了?”
楊翊涵將今日探聽得來的事情仔細一一說了:“兒子仔細問過了,古朔風一行人在前往衛州的途中遇到了蘇瑾之和蘇月奴,起了衝突,蘇瑾之和蘇月奴毆打了古朔風,古朔風便命人將他們拿下了,住進知州衙署的那一日,施允中和蘇玉秋便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們二人什麼都沒做,任由古朔風將人關在扶搖院的柴房裡,一直到今日古朔風離開,蘇玉秋才潛進了扶搖院見他們。”
“他們都說了什麼?”楊宗景問道。
楊翊涵沉聲道:“他們說的是唇語,暗衛不敢離得太近,只勉強分辨出他們所說之事與丟失的官鹽有關,其中提到了一個名字叫陳文晦。”
楊景宗微微皺眉:“陳文晦?為父記得施允中有個幕僚就叫陳文晦,莫非他們說的就是這個人?”
楊翊涵沉聲道:“兒子已經命暗衛去查了,很快便會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