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臺成為小妾的第四年,被絞殺了。
殺她的人,是她的嫡姐:謝雲嵐。
氣絕前,她聽到如今已權傾朝野的夫君陸霄站在門外,語重心長地告誡她:
“蘭臺,好好在房內反省,你是庶女,你母親是賤籍出身的賤妾,我是侯門嫡子,立你為貴妾,已是我給你的最大體面。
“我娶雲嵐,對你對我都好,你與她是親姐妹,她自會護你周全。
“今天,我要去邊關傳聖旨。你在家好好護著肚中孩兒。若能生男,我必有重賞,回頭一定抬你當平妻,記下了嗎?”
字字句句,高高在上。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負手而立,睥睨一切的眼神。
伴著他官位越爬越高,他對她的愛就越像施捨。
淚水肆意落下,浸溼了她的臉頰。
謝蘭臺拼命掙扎,想弄出一點動靜,引他進來。
可他沒有。
意識漸漸迷離,懸空的腳邊,嫡姐正在陰笑,臉上盡是肆意的欣賞:
“謝蘭臺,你區區一賤婦,終日蠅營狗苟,還想與我平起平坐?簡直痴人說夢。安心去吧,你的夫君和正妻之位,我收下了……”
陸霄自不會聽到。
他以為她在使小性子,早已冷漠離去。
一屍兩命,謝蘭臺就此魂斷九霄。
當了陸霄四年妾室,為這個家各種操勞奔波,最後,他沒有如約晉她當正室,而是在出了孝期後娶了她的嫡姐。
嫡姐表面溫良賢惠,實則惡毒。
毒到什麼程度?
一發現她懷了身孕,嫡姐就設計激怒她,逼她打了她耳光。
眾目睽睽之下,妾打正妻,屬以下犯上。
謝蘭臺被禁足。
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陸霄,氣她於春日宴上失態,不聽她任何解釋,一連半個月沒有理會她。
今日,嫡姐在她房內作案,陸霄在外諄諄教誨,告誡她:要以大局為重。
他早已經忘了,當初哄她當妾時,那些海誓山盟是怎麼說的?
當年,父親要將她嫁給一個商賈當填房——那商賈四十來歲,大腹便便,奇醜無比,笑起來滿嘴金牙,她怎甘被糟踐?
那時她已無枝可依,為了不做商人婦,她賭了一把,自甘為妾。
四年來她在侯府,日日盡心盡力,對長輩恭敬有加,把家中賬目打理得井井有條,為夫君的事業鋪平了道路。
結果,竟被絞死,還連累孩子。
她恨啊!
滿腔怒火,正無處宣洩。
眼一睜,謝蘭臺捂著發痛的胸口,視線漸漸清晰,耳邊則聽到陸霄在說:“老夫人,晚輩與蘭臺兩情相悅,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姑父欲將蘭臺嫁那老匹夫,得那三萬兩聘禮,毀的卻是蘭臺的一生。
“今日,我,陸霄,在此立誓,若能得蘭臺為妾,餘生必愛之重之,用心護之。”
語氣溫柔。
態度真摯。
她茫然一抬頭,入眼是一抹松風水月似的白衣,芝蘭其質,羽翰其儀,即便跪著,那人也散發著令人不可褻瀆的清貴氣息。
正是那殺千刀的負心郎:陸霄。
新帝登基,他一夜之間成為新貴權臣,與新帝親密無間的他,曾一次次代替君王批生死、決興衰,將京城的王侯世族玩弄於股掌之間。
多少對新帝不滿的名流重臣,因為他的一個“誅”字,家族百年繁華,一夜消亡。
多少名門貴女,欲嫁他為正妻——但他一直空著正妻之位,最後卻給了她嫡姐無上尊榮。